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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

    “欸,咋啦咋啦?”

云慕青瞥他一眼,道:“别吵。”

“我就问问也有错了?做你男朋友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容易嘛我!”

云慕青放下酒杯,指尖略有些发热,是喝过酒的缘故。

周围哗然声一片。

聚光灯汇聚的地方,伊万缇拿着话筒出现。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这里没人不认识他,不认识他,也不会过来。拉吉米尔国内商业盛行,和他们多少都有合作关系。

郁清卓眯眼看着聚光灯下的伊万缇,缓缓松开了甄真。

虽然是他组织的聚会,但他也可不必出现。非要出现,自有理由。

“感谢各位大驾光临,”伊万缇中文口音和用词都比较生涩,“蔽室蓬荜生辉。为了迎接大家到来,我们设宴款待,酒水美食俱全。另外……”

他特意停顿,目光环顾下方会场的反应。

忽然,甄真没理由的认为,这就是机会。她望了眼全身心的集中在伊万缇身上的郁清卓,他紧绷的侧脸证明了他此刻情绪不寻常,她垂眸,慢慢地转身离开。

郁清卓没发现,他的身后已空无一人。

“这个会场我拉吉米尔的王子也在。为了给王子一个惊喜。”

伊万缇抬起手,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子久不归家,为此,王妃特地来中国见王子一面。”

秦闻函也在场,但他没有声张,最后一个来,站在不起眼的墙角。身旁跟随的高大保镖挡着他,其气势就让人望而生畏,周围人连眼神都不敢飘过来。

秦闻函一直看着甄真,见她从郁清卓身旁离开,迈步跟上她。

怕出声喊住她,她会不理,秦闻函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这位小姐,稍等。”

甄真淡看这只拦着她的手臂,视线自粗壮的手臂滑上,望了眼这个气势勃然的男人。

许是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秦闻函哪怕什么表情动作也不做,仍有股逼人的气魄,那是艰难岁月沉淀下的稳妥与蓄势待发的锐气。

甄真第二次亲眼见他,虽然诧异,也不像第一次那样情绪失控。

秦闻函因她这一眼内心生出些许局促,他抿紧唇,尽量把声线放温和:“小姐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你的男伴?他对你不好吗?”

他怎么知道她是一声不吭地离开?甄真沉思了几秒,道:“不喜欢而已。”

甄真清楚他的意思。郁先生大概率和他达成过什么条件,而他特地来问郁先生对她是不是不好,说明他怀疑郁先生没有做好条件内的义务。

甄真又补上一句:“郁先生对我很好。只是我不喜欢。”

秦闻函点头,既然女儿不喜欢,他也不必对郁清卓履行条件,他朝她伸出手:“小姐可否赏脸一会跳个舞?”

甄真自然能从他眼里看出小心与诚意,她想了想,搭上他的掌心。

不是因为什么父女关系。

而是为了mama,直到死前还记着他。

另一边。

自伊万缇宣告,楼梯口出现的华贵老妇人便是拉吉米尔的王妃。虽是高龄妇女,却因保养得好,皮肤在灯光下呈现饱满的光泽,又是五官端庄,衣着配饰灼目,为她增添了几分魅力。

金色的长裙格外耀眼,王妃提着裙摆微笑下楼,在双腿摆动间,裙摆镶嵌的碎钻熠熠生辉。

万众瞩目下,王妃笑着和大家统一打了个招呼,才径直越过人群,走向孤立在舞池边的郁清卓。

她仍是笑着抬手为面无表情的郁清卓理了理领带,再整了整他的西装外套,只是那双眼睛没有笑意,冰冷嘲讽。

“孩子,好久不见了。”王妃笑道,中文口音也是生涩,用这个语言只是向外界表明拉吉米尔皇室和乐融融。

实际她连他叫什么都忘了。

郁清卓一言不发,往后一看,谁都不在。

伊万缇下了指示,立刻,婉转悠扬的古典音乐响起。

众人自发找伴,踏入舞池共舞。

王妃拉着郁清卓一起下舞池。

秦闻函也牵着甄真,搂着娇小仿佛一捏就会碎的女儿,他有些紧张。

这时都忘了自己是低调行事。

一时间,舞池有了两对重点关注对象。

拉吉米尔的王妃和郁清卓自不必说。

那位军政界的泰山,掌握着全国的武装力量和军事的大佬,跺个脚国家都得抖两抖的……

咦咦咦,他和谁在跳舞?是个美人,太年轻了,难道是哪位官家小姐?

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跳舞了,余光不断往他们身上瞄。

啧啧啧,可这美人也没有讨好大佬的意思啊,全程冷脸,反倒是大佬一个劲地盯着美人,表情都要融化了,人设都要变了!

一支舞就在众人各种猜测中结束。

成为整场关注点的两对都站在舞池中央,灯光汇聚。

王妃跳到一半,也注意到秦闻函,她皱皱眉,心有顾虑,暗自猜测这位中国的大人物出现在此的缘由。

涉及到两国高层领导,这接待方式与安保程序等等可都不能怠慢了。

秦闻函本来不该这么高调,现在都抛在了脑后,跳完舞,见甄真喘着气,额头脖颈出了汗,他忙把她的围巾摘下来,想让她凉快些。

而围巾一摘,郁清卓送她的项坠便这么露出来,让近距离的王妃看得一清二楚。

王妃一眼就认出,那项坠是真货假货,她怒不可遏,瞪了眼郁清卓,冲过去将甄真脖颈上的项坠一把拽下来。

项坠很细,被这么蛮力一扯,也不受力。生生地在甄真脖颈勒出一道红痕,于刺目的灯光下,格外触目惊心。

发生的太快,甄真连痛觉都感受到,之后勒痕才火辣辣的疼。

秦闻函看那白皙的皮肤上出现这样一道痕迹,沉眉看着王妃,手指动了动,终是没直接动手。

王妃举着项坠冷声道:“这是我们拉吉米尔皇家制品。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就是御品,只有皇室成员才能佩戴,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戴的!我就算把它扯烂了,当垃圾扔了,你也不配!”

秦闻函拧眉:“你说什么?”语气中夹杂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王妃自不怕他,敢在大使馆动手争执,等于主动挑起两国战争。

“我说的有错吗?秦先生也是年纪大了,被这种徒有其表的小姑娘迷住。用你们的话怎么形容她来着,狐媚子?贱人?婊子?一边把我们的王子迷的团团转,甚至把不该送的东西送出去,一边又和你在这跳舞?”

伊万缇心想王妃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中文下等词?

在秦闻函即将说出她是他女儿前,甄真忽然笑了出来。

全场聚焦。不明白,被这么劈头盖脸的骂了,脸面全失,怎么还能笑?

甄真仅笑了一声,是为了阻止秦闻函把不该说的说出来,效果很显着。她收敛了笑容,扭头,把王妃举着的项坠,用力扯回来。

王妃眼睛一瞪:“你想干嘛!”

甄真不理她,拿着项坠走向静静站在原地默然的郁清卓。

高跟鞋敲击地板,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声声入心,仿佛打在心头。

她把项坠递给他。

郁清卓伸出手。

甄真把项坠放在他掌心,她道:“你果然没有让我沉迷你的本事。”

郁清卓垂着眸。

“再见。再也不见。”

她不知道他在顾及什么,过去经历了什么,唯独肯定的是,他不会公然告诉所有人,他喜欢她。

郁清卓垂下头,紧紧地握着项坠,骨节发白。

甄真笑了笑,朝会场外扬长而去,背影潇洒,无畏无惧。

王妃诡异的有种自己输了的感觉:“保安!保安在哪里,把她给我撵出去!”

驻留在会场四周的保安窜出来,朝甄真一拥而上。

在即将碰到甄真前,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几个翻转打趴下。

王妃一愣,谁?

甄真看也没看眼身后,仿佛发生什么都和她没关系。

秦闻函见甄真出去了,才道:“那是我的人。”

王妃刷的一下转头瞪着他:“秦大人,你让你的人对我们的保安动手,就为了保护一个情人?呵,这种理由可说不过去啊,你想和拉吉米尔终止合作关系?”

刚刚几个动作将保安打趴下的男人走过来,他自然不是普通保安,是退休的特种兵。他拿出烟和打火机,为秦闻函点上。

情绪冲动的时候,为了制止自己,特意养成的一个习惯。

秦闻函两指夹烟,吸了一口,神情从容不迫。他缓缓呼出一口烟雾,脸藏在浓雾下,让人看不清神情。他将刚刚的怒气压回去,必须得压。

他在王妃不耐的视线下,淡淡道:“情人?那是我女儿。”

女儿!王妃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秦闻函掐灭了烟头,抬起头时,那厮杀战场的血腥杀气蔓延开来,他朝伊万缇抬抬下巴,伊万缇会意,将话筒递给他。

秦闻函饱含杀气和威胁意味的声音从音响传出。

“今天的事,还请大家守口如瓶。哪怕有只言片语传出,我也会竭力搜寻源头,到时出了事,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甄真披着羊毛大衣站在大使馆外等,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转头,等到了该等的人。

甄真道:“你送我走吧。顺便,把刚刚的事解释一遍。”

云慕青掩下眸底的复杂,点头:“好。”

上了车,云慕青问她去哪。

甄真说了个酒店的名字,那是她和郁清卓住了一段时间的酒店,她的东西都在那。

车开上了路。

云慕青的‘男朋友’还在会场,好不容易从刚刚震惊的消息中回神,一转头,欸!不见了!

他找遍了地方,出来一看,云慕青的车也开走了!他抱头大骂:“卧槽卧槽卧槽!云慕青你是不是人!明知道老子坐你的车来!走了好歹吱个声吧!你tm让老子现在怎么回去!”

季家一群人呆呆地从会场出来,坐上车,还没能从刚刚的消息回过神,年纪大了,对这些消息真难免疫。

常青茫然地摸出手机看,一看又惊呆了,除了工作上的联系,还有季灵几十个未接电话,他抖了抖,赶紧给自家小祖宗打电话。儿子终于知道想爸爸了,迟来的顿悟也是好的。

视频接通,季灵这时候已经熄火,猜得到,他爸现在打的电话,说明他从那个地方离开。他无精打采道:“什么事?”

常青纳闷了,不是你疯狂的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嘛?

车内暖气呼呼地吹。

甄真有些热,把外套敞开,问:“郁先生是谁?”

云慕青视线看着前方:“说来话长。”

甄真道:“那就长话短说吧。”

“郁总和王妃不是亲生母子。他的母亲和王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王妃是拉吉米尔的一个贵族后代,将来要嫁给拉吉米尔王,这是她出生前就定好的婚事。”

“王妃的父亲与中国女性出轨,生下郁总的母亲。这个人不仅出轨,还公然把出轨生下的女儿带进了家族。

谁知道,出轨生下的meimei比正室生下的jiejie漂亮,本该是jiejie的丈夫的拉吉米尔王,看上了meimei,在和jiejie订婚时出轨。”

那可真是……

甄真:“你怎么知道?……忘了,你还兼任狗仔队。”

云慕青道:“对王妃来说,抢走了父亲的宠爱、样貌比自己美、连丈夫都被夺走、还率先生下皇家子嗣的同父异母的meimei,该有多么可恨?

即便她早早就被王妃折磨病死,王妃对她恨也没消失,转移到了郁总身上。”

甄真揉了揉眉心。

云慕青道:“郁总的凄惨童年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拉吉米尔王喜欢他,他也会被王妃害死。

所以郁总很早离开了皇宫,学生时代在国外留学,毕业后跟随国家的商队四处游学。

积累到经验和声望,借助拉吉米尔王的支持走到现在。

拉吉米尔王也愧对他,因为他默认王妃对meimei的折磨,间接性把郁总的母亲害死。”

甄真道:“这话可不短。”

“郁总不能有孩子,也不能跟喜欢的女性结婚。这是王妃同意拉吉米尔王帮助郁总的条件。

一旦王妃的孩子未来有差错,那么,继承王位的自然是郁总或他的孩子。”

也就是说,王妃宁愿皇位无人继承,也不可能同意让痛恨的meimei的后代得到皇位。

“王妃就是郁总的枷锁。如果他承认和你的关系,拉吉米尔就再也不会做他的靠山,郁总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以拉吉米尔作地基。

即便他愿意为你抛开一切,未来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因为王妃会竭尽全力害死你们,或你们生下的后代。”

眼前仿佛能浮现。

一个幼小的孩童面对无力反抗的未来,在黑暗中如何挣扎,逆流而上。

甄真微微垂眸,神情复杂。感同身受了吗?不,不一样。

“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安排王妃出现?你有这么大能耐。”

云慕青淡淡道:“以前采访过拉吉米尔的外交部部长,私下也有交流。伊万缇忠实王妃一派,嘱托我盯着郁总在国内的行动。眼线应该不止我一个。我只是告诉伊万缇,王妃是时候出现一次提醒郁总。”

云慕青忽然把车停下。

“酒店到了,有其他住的地方吗?拿了行李下来,我可以再送你一程。”

甄真摇头:“不用。我想回家一趟,待会直接去高铁站。答应你的条件,等我回来再找你。”

云慕青眸光闪烁,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目的。在会场上他迟迟没出来,听到了秦闻函对王妃所说的话。

云慕青一直在猜她的身份,唯独没有想到过这。她应该也是私生子,也曾置于郁总一样的处境?

甄真回到房间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让服务生把快递叫上门,把东西寄走。

最后只剩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甄真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云慕青说得话并非对她半点影响都没有。

可怜郁先生吗?

不,他不需要可怜。

一个人孤身奋战到现在,经历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内心早已坚韧不移。

甄真提起行李箱拉杆,拖着走出卧室。

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甄真停下脚步,静静看着郁清卓走进大厅。

郁清卓视线掠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神情平静,他道:“你不用离开。留下来。”

甄真把行李箱扶平,推到一边:“事到如今,我就说得再清楚一点。郁先生,和你的性爱关系很美好。但我不准备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你身上。你也无法,对我承诺未来。不如好聚好散。”

郁清卓盯着她的行李箱。

他道:“别走。”

甄真垂眸不看他:“我想回家一趟。”

郁清卓打开手掌心,一直握着的项坠露出来。

“这是父亲给我的东西,让我偷偷给喜欢的女孩。他明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也知道自己不能送给你。但是,你是秦先生的……”

甄真淡淡打断他:“没有关系。郁先生,你把我当什么?用来作为试探王妃会不会动手的试验品?”—

郁清卓扔了手中的项坠,疾步朝她走来,握着她手臂把她推到墙上抵着。

“不是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