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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雨天

    温然是不喜欢下雨天的,潮湿阴冷,尤其是窗户破的大洞里会灌出呼呼作响的风,像动画片里随时要把小孩儿抓走的怪兽巢xue。

    她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饭了,母亲不知道去了哪儿,或许在棋牌室吧,温然不敢去找她,只是独自缩在角落,抱着被洗的发白脱绒的毯子小心翼翼的倚在门上,承受黑夜带来的恐惧。

    半梦半醒间,门被敲得哐哐作响,温然揉了揉眼睛,吃力的去够门把手,应该是mama吧?

    女人低头看着明显发育不良的小孩,没什么耐心,“你妈呢?”

    “不知道。”温然瘪嘴,有些丧气,不是mama。

    “死女人,又去鬼混,房租不交啦,小孩子也不要啦。”女人叫骂了几句,“水电费也不交,哪有这样当妈的。”

    温然低头揉着手指,肚子饿的她没力气思考。

    “去我家。”女人强硬的抓起温然的手,走进对门。

    温然有些害怕,老师说不能随便跟别人走的,可是,这个阿姨的屋子里飘过来好好闻的rou香啊,偶尔去一次可是可以的吧?

    屋里很温馨,开着暖气,像把整个人塞进云里一样,再被太阳晒化,飘飘扬扬的化作风吹走了一样。温然很喜欢这个房子。

    “妈,她是谁?”男生扔下手机,瞟了一眼玄关处的脏兮兮的小孩儿。眯着眼睛想了许久,“啊,你是隔壁班的小乞丐。”

    “没礼貌,顶多是个小叫花子。”女人把饭菜端上桌,骂骂咧咧道:“隔壁那疯女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丢下小孩一个人逍遥快活。”

    温然知道自己跟mama都被骂了,嗫嚅着小声反驳。“我mama才不是疯女人。”

    “吃饭。”女人找了几个碗筷,用眼神制止了小男孩想要开电视的手。

    “扒皮。”男生把遥控器一扔,大摇大摆的坐在餐桌上,警告似的看着温然,“这些鸡翅都是我的。”

    “吃死你得了。”女人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小男孩儿的头,“平常没见你这么能吃。”

    温然有些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头发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显然是很久没梳过了。脸上也有些花,怯懦的道谢,“谢谢阿姨。”

    “快吃。”女人夹了筷子鸡翅给温然,“丧良心的,多吃点,下顿还不知道要多久。”

    ……

    温然半夜被雷声惊醒过来,盯着被小夜灯映得澄黄的天花板发呆,那些关乎童年似是而非的梦境,使她心神不宁,背后都是黏腻的冷汗。

    周子元背过身去鼾声如雷,半点没有察觉到枕边人的变化。

    温然颓丧的呼出一口气,转身环抱住周子元的腰,仿佛这样就能游离在恐惧感之外。

    接下来一夜无梦。

    清晨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周子元清醒过来,抚上温然不再年轻的面庞,转手又将手伸进衣襟,揉捏着胸前的柔软,另一只手褪下裤子,套着自己逐渐硬起来的jiba。

    温然发出不太舒服的闷哼,半眯着眼睛,想要把周子元的手拿出去。

    周子元欺身而上,把温然的裙子卷到腰腹上,内裤被生硬的扯到膝盖,露出白皙的腿根和yin靡的花xue。两根手指伸入,才碰到殷红的花核就引起温然的一阵颤粟。很紧,很干涩,仿佛还是十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女一样动人。

    温然感觉一阵反胃,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推开准备胡来的人,下床拼命的往洗手间跑去。

    周子元没了兴致,把衣服狠狠的往地上一砸,过了许久又就着卫生间的呕吐和洗漱声摊在床上抽烟,缥缈的烟雾叫刚出来的温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绝对心情不佳。

    周子元没再提起这事,叫温然也松了口气。

    雨水落在塑料棚子上,滴滴答答个不停。

    “把窗户关了,一天天的觉都睡不好,这下子工地又不好做了。”周子元嘴里叼了根烟,捂住火机蹭了几下才蹭出火花点燃烟丝。

    温然随意扎起了头发,挽成乱糟糟的一坨,“你自己关吧,菜在厨房,你记得吃,我去上班了哈。”

    “嗯。”短促的一阵轻声若有似无。温然回头一看,周子元还是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看电视剧里播放的抗日片。

    温然转身出了门,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应该很早就去准备才对。路过楼下的玻璃,里面隐约倒映出她的身影,有些发福的身子,脸色微微有些蜡黄,斑点横生,肆虐的在脸上游荡。衣服稍微有些紧了,正是夏季,雨水带来的凉意激起一阵冷颤。

    “妹儿,来啦?”一个莫约四五十岁的女人利落的脱下身上的马甲,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喊你楞个早就来,娃儿要去开班会,走不脱。”

    温然摆摆手,“张姐你去嘛,就十几分钟而已。小孩儿读书的事情重要。”

    “哎,真是麻烦了。”张晓腆着笑脸。

    大卖场顾客多还很很乱,温然忙活了一整天,只觉筋疲力竭。顺手拿了两双男士袜子,准备给周子元穿。还去蛋糕店买了个四寸的小蛋糕,他们结婚很多年了,虽然没有小孩儿,但是日子也算平淡。

    雨真是下个不停,温然抓紧了手里的伞,护着手上提的蛋糕盒子,馥郁的奶油香在雨夜里消失干净。

    门没关紧,温然都想到了周子元没关门,她该如何数落他的场景。

    却意外听到了一阵呻吟。女人的呻吟。

    还伴随着床的吱呀声。她亲手铺的四件套,或许还有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yin靡的气息覆盖住淡淡的浅香,口红跟脂粉落在周子元的身体上,孽根穿入那女人的身体,抽插个不停,使之发出魅惑的叫声,娇喘吁吁,柔若无骨的攀附在他身上。

    温然觉得自己魔怔了,就这么站在门口,幻想着她丈夫跟其他女人的性事。

    温然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径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高跟鞋,银白色的鞋跟。温然将丝带解开,用叉子慢慢的吃着蛋糕。香气四溢,黄桃和菠萝铺陈在奶油上,混合巧克力碎,很好吃,她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吃过蛋糕了。只记得她在十八岁那年,吃过的也是这样子的蛋糕,一同记在心里的,还有那句似是而非的情话。

    “温然,十八年后我们还在一起,那我再给你买蛋糕。”

    可惜,十八岁的周子元说话算话,但现在他已经三十六了。

    可笑的誓言不值一提。

    她亦从未奢望自己垂垂老矣还能跟周子元携手共度,可偏生他们确确实实走到了今天,周子元也确确实实辜负了她。

    她从未逃出命运的桎梏,曾经的钥匙,插进了她心底的锁,把她解救出来,现在彻彻底底断在里面,逃脱不了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门被打开,出来的先是女人,楼下发廊的小妹,温然很眼熟。

    夏钰什么都没穿,赤条条的出现在客厅,看到温然后惊呼一声又跑回卧室。

    温然看到了她身上的印子,暧昧的痕迹从脖颈一直到小腹,白皙青春。娇柔的脸上浮现出云雨后的媚惑,是男人女人看了都会脸红心跳的好颜色。

    周子元也出来了,同所有男人一样,率先说出了那句:“温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温然没搭话,只是闷闷的说着,“周子元,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子元一哽,半晌说不出话。

    夏钰抱着外套从他身边擦过去,满含歉意,雾蓝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很漂亮。“那个,我先走了。”

    “温然,你听我说。”周子元抿了抿唇,想找烟没找到。

    温然知道自己脸上一定很难看,索性埋头吃蛋糕,“我一直在听你说。”

    “是她来找我的。”苍白的辩解落下,周子元找不出别的理由来佐证自己是否忠诚于这段婚姻。

    温然默不作声,觉得厌烦,她不是好骗的小姑娘了,“别说了,你说的话不是我想听的。”

    “我一直很感激你的,我不想恨你。”温然用叉子把蛋糕叉得不成样子,“有时候也感觉挺对不起你的,跟我zuoai,让你觉得很苦恼吧?”

    那些消逝的爱意,通通被自己美化成了平淡生活的来源,没想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温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一直以为周子元是爱自己的,从少年的情窦初开,救她于水火中的英雄,终于到了一地鸡毛的贫瘠中年时光。

    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能拯救自己的人,朝自己开了一枪。

    苦苦支撑的木桩子,从根上就腐烂了。她终于倒地不起。耽于性事的婚姻总是不过完善的,刚结婚那阵儿还算柏拉图,结婚十几年,早就变成了不合拍的合住搭子。

    “对不起。”周子元苦恼的挠了挠头,气愤于自己居然记错了时间,被抓住了把柄,那些由桌上蛋糕引起的丝丝回忆,又藏回了脑海深处。

    温然觉得气氛压抑,快要将她杀死,索性起身出了门。

    楼下行人行色匆匆,雨水溅起同烟花般瞬落,寒意彻骨。

    脚步声由远及近,生理性的恐惧把她拉回了那个遥远的盛夏,出乎本能般的朝楼上跑去。

    跑到一半,看到天台上摇摇欲坠的门,才深觉自己已经逃离了他们的魔爪,不堪回首的过去,和可堪回首的他,都一同埋葬了起来。

    他们搬来这里的时候,温然说过,往事不回首。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那些过去整齐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朝楼上奔跑着。

    如今,失败的婚姻,失败的人生,她甚至不知道该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