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计划
白玉村,四处环山,绿意点缀在山头,云雾像绸缎一般渡在群山之间,山下面环绕一圈一圈的沟壑,显然是人们为了通往矿场而开垦出来的道路。 江川是坐公交车过来的,和林惠。 两人从永眠小区走到有人烟的另一个小镇,然后招辆陈旧破落的公交车,摇摇晃晃来到平生从未见过之地。 车上江川问林惠为什么让他换另一身衣服,林惠拂了拂窗外吹来的风,不直说,说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临时走得急,林惠从另一间卧室里拿出来的,不然等他折腾下楼开行李箱,错过一天一班的公交车。 他往下瞅瞅不合身的格子衬衫,眉毛使劲往中间皱,有种淡淡的岁月味道,是放在橱柜里加了樟脑丸、许久没有拿出见过太阳的味道,林惠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他说不上嫌弃的眼神,解释:“我爸的衣服。” 怪不得,穿上怪别扭的,完全不符合他这个都市大潮男的品味。 风有些大,林惠没关上窗,扯出手腕上的皮筋把吹乱的头发重新拢到一起,她喜欢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乘着风,欣赏一晃而过的风景,头脑进行各种有条不紊的事项排列,若是江川不在旁边,她还会带上耳机,循环播放最爱的那几首纯音乐。 江川闻不惯车上混着汽油、汗水的空气,索性往旁边挪几个位置,坐在另一边靠窗的座位,学着林惠打开窗户,头枕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 突然,正做着梦呢,被晃醒了。 极少能够睡上一个好觉,往常梦里交织的不是血腥的案发现场,就是和检察官你来我往的激烈辩词,如今没料到能够在这颠勺般的公交车上睡去,附加一个美梦。 唯一可惜的是,无法再长点,将梦做完。 “到了。” 睁眼时,模模糊糊的晃动人影在视野里冲撞,飘忽不定,泛泛沉重的眼皮,试图定焦住恍惚的前景。 刚刚单在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现在定睛一看对面女人,俨然一副乖乖大学生的模样,虽说她和早上的姿态大差不差,但是眸子卸下谨慎和敌意后,没有浓厚的化妆品遮掩,素面朝天的底子里透出清纯。 下车后,泥沙味儿扑面而来,江川还未来得及吐气,车子毫无预兆地扬长而去,地面上的潮湿的泥土也随之浮起,他硬生生地憋了几秒钟,生怕吸进肺里。 一眼望去,有一条宽宽的石板砌成的路,长得见不到底,两侧是灰瓦白墙,像少时书本中的小桥流水人家,每户人家家门前淌一条长长的小河流,低于地面,青苔覆盖在两侧的石壁上。 从霓光四起的城市到古典庄雅的村落,江川不太习惯,但又欣喜,也没林惠形容得那么贫穷。 “凡事总要走到最后,等到拨云见雾的一刻,不是吗?”林惠侧过身,望向远处的高山。 江川要去村长家,按照之前商讨好的计划,林惠也得一同前往,路上有几星人,他们拖动行李箱迈步而去去,轮子与地面发出有序的滚动声引起大树底下正围坐在一起打牌的老人注意力,一齐抬眼望去,一对陌生的男女。 双方视线在空中相撞。 有人低头咕哝,“谁家的乖孙啊?” 江川快速几步,摆了摆身上的衣服,黑色眼珠子灵活地滚动,礼貌地问:“爷爷奶奶,你们知道村长家在哪儿吗?” 原来是找村长的。 “村长家唯独一个孙子,不长这个样子。” “说不定是某个亲戚。” …… 交头接耳,自以为声音极低,可老人大多耳背,音量可以穿透林惠和江川的耳膜。 其中一位稳重的老人舍得伸出背在后面的手,指了指前方,“小伙子,直走,走到头的那家就是老黄的家。” 黄忠义,白玉村村长。 两人一左一右在眈眈的注视之下,朝村长的家走去,在大概听不见他们的吃瓜之后,江川才出口:“村里的老人都这个模样吗”,他这些年办过不少案子,在法院门口见过挨肩并足的记者手持话筒问出激烈的问题,然后报告铺天盖地,有人为兴趣而八卦,有人为职业而八卦。 “听过穷山恶水出刁民吗?” “这里看起来也不穷啊?” “你来这里之前没做过背调吗?” 被问到了,江川挠挠头,眼神躲避,迟缓地说出几个字凑成一句话,“我……同事”,音贝低伏下去,“帮我……找的。” 林惠换只手拉过外侧还在因为惯性而滚动的行李箱,自然地交到江川手中,以他现在的身份拎两个行李箱是应该的。 “六七十年代的白玉村,说是穷乡僻壤也不为过,后来偶然间地质勘察队在这里勘察出有大量的矿石,当地人嗅出营生之道,碍于没钱,邀请外地商人进来办理开采证,注册矿业公司,本地人则通过各种训练规培,然后进入矿场工作。” “不过,后来因为一起重大事故,相关负责人连同暗度陈仓的一些政府机关人员一同下台,中央派人过来部署后续的发展,后来慢慢的,成就了如今的白玉村。” 林惠之前调查过,花费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仍旧不够全面,她想探查得更加彻底。 “村民不得对中央委派下来的那些人感激涕零?” “想多了。” 江川跳挑挑眉,还有转折? 林惠回头瞟一眼聚在树底下重新开牌的那些来人,“官员腐败,从地方渗透到中央,当初那批委派下来的人也不例外,将上面原本是为了资助白玉村的钱财中饱私囊,甚至断了村民的财路,打着生态保护的名号限制矿业发展,不少村民面临被裁员的危机,纷纷离开村庄跑到外面发展。” “那些人为什么要断村民财路?这不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吗?” 林惠思考一会儿,睫毛上下扇动,“或许是为了隐藏他们的肮脏手段,不被人发现。” 或许需要隐藏的东西更多。 “后来呢?” “纸终究包不住火,被其中一家村民发现后,然后带领全村人一起向上举报,后来上面处罚他们之后,同时吸了教训,让白玉村村民投票选出合适的村长。” 江舟眉梢一翘,顺着下去问:“村民投票选出的是黄忠义?” 沿着细枝末节,应该也能考虑到这儿,不过,“是他爸,黄忠义那时候还没出生!” “再后来呢?” “听故事会呢?”林惠嘲他一句,却还是说下去,“据我收集到的资料来看,黄家人不负众望,努力带领村民寻找致富之道。” —— 多多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