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公主1
“她,是谁?” “山阴公主,司马欣。”只是提到这个名字,潘玠的瞳孔就有点涣散。 “没事上……没事的……我已经逃出来了。会稽郡到这里三千里,她怎么也不可能追过来。” “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她……不要说了……求求你……她……”他痛苦的颤抖着蹲下,抱住膝盖。浸透了月色的空洞眼瞳,盛满了恐惧和绝望。无意识的呢喃哀求:“求求你,轻一点,轻一点,我好痛。” 月光皎洁,你穿着朴素柔软的青布道袍,微微蹲下。 你伸出手,抚摸蜷缩着的青年的额头,阴影将他覆盖。 你的手很温暖,慢慢抚平他的恐惧和颤抖。 话语里的情绪是可以安抚人的,你用你熟悉且擅长的温和语气安抚着面前的妖鬼。 “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她不能拿你怎么样。” “有……阿雪在……” “是的,我会保护你。”你的声音平静,语气笃定。 然后潘玠就不抖了。这次惊惧发作,来得快去得也快。 潘玠恢复正常,还是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被一个名字吓成这样,有点羞耻。 “你还好吗?” “嗯”潘玠闷闷的说。 山阴公主司马欣这个人,你也略有耳闻。她是当今皇帝的同母jiejie,封地在会稽郡的山阴县,因此被称作山阴公主。 传闻她嚣张跋扈,性情残暴。有一个去洛阳述职的地方官,在路上没有避让她的车驾,被她当街打死。 事情发生后,为了平息众议,皇帝训斥了她,让她离开洛阳,去封地居住。谁都看得出来,此举根本不是训斥,就是要包庇她。 但她最著名的事迹是,她和她的皇帝弟弟说:“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 意思是,我和你,虽然男女不同,但都是先帝所生。你有那么大个后宫,我只有一个驸马。这不公平! 她弟弟也是一个狠人,于是就赐给她三十个漂亮小郎君陪她花天酒地,称作“面首”。 这位公主,对潘玠做了什么,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去睡觉吧。” 贺准这次没有在你的忍耐线上蹦跶,他安排的房间,你的和贺准的是并排在一起。他自己则住在他的卧室,离这个小院还隔着七八间房子。 潘玠去睡觉了。 现在你的目标是贺准。 你忍了这个小丑一天了,现在决定要把他变得乖一点。 精神类法咒对人伤害极大,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变成傻子。 贺准是郡守之子,如果突然变成了傻子,上面可能会下来调查。天师的法术是为妖鬼而生的,只能用来对付妖鬼。如果无特殊情况,擅自对普通人使用,是大罪,执法堂不会坐视不理。 问题不大,得小心一点,不要让他变成傻子,也不要留下痕迹。 你趁夜色潜入了贺准的卧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贺准或许还在处理公文。 你四下观察,屏风后,帘幕后,房梁上,书架背后,都是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走到书架旁边。 书架旁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几卷竹简,还有一个布袋。 这种布袋常常用来传递密信。密信以丝帛书写,装到布袋里,柔软可折叠,因此可以藏在袖中,或是衣服夹层里,十分隐蔽。 平平无奇的布袋。 你突然盯住这个布袋。 你对纠缠潘玠的这个神经病的秘密并不感兴趣,但你在这个布袋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极淡,若有若无——莫名甜腻的血腥气。 乱葬岗,诡异的树木,铃声,甜腻的气息,突然出现的裂缝。 你拿起布袋,拆开。 默默塞回去。 ——呵呵,根本看不懂。丝帛上的文字仿佛是随机排列的,根本组不成一句话,很明显这是密文,要根据特定的规则解密,才能读出正确的信息。 待会儿盘问一下贺准好了,顺带的事。 你躲到书架后面,等贺准回来。 等了一两个时辰,等得你有点怀疑,难道贺准不是一个拖赖祖上荫蔽当官,尸位素餐的纨绔子弟吗?如此勤勉,处理公文处理到这么晚? 到了深夜,贺准才回房。 他吩咐仆役不许进来,关上了房门。 他走到桌前,刚要坐下。 你在书架背后,发出一道法咒,贺准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被定住了。 他马上张口要喊人,你轻身上前,两根手指点在了他脖颈命脉处,手指能感觉到跳动是血管。于是贺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 “不要大喊大叫,不然我杀了你。”你平静的声音响起。 贺准压低声音,“呵呵,早就觉得你怪怪的。你是雒城的天师? 驻守地方的天师不应该有你这样的法力。梓潼的杜若淳……” “少说废话,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你的手指微微用力。 “你桌子上的密信是哪里来的?” 贺准立即紧紧闭紧嘴巴。 你在他身后幽幽的说:“不说就不说,搜魂之法,你听说过吗?会这个的天师不多,但我恰巧就会。被搜魂的人,秘密无所遁形。搜完魂以后,人也就变成了傻子。” 贺准还是一副闭口不言的样子。 你点了他的哑xue,让他无法发出喊声。念动咒语,入侵他的精神。 贺准的脑中有防御精神攻击的屏障! 一个县中主簿,或是一个纨绔子弟,脑子里都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你专心致志地对付那层屏障。 两道法术在贺准脑中角力,就像风暴要搅碎他的脑子。贺准青筋暴起,太阳xue突突直跳,肌rou抽搐扭曲,牙齿咬着唇咬出了血,汗水大滴大滴从额头落下来。 但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停止攻击屏障,设下屏障的人不弱于你。强行突破,贺准必然变成傻子,还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真麻烦!这下也不能给他洗脑了。 贺准,原以为就是个纠缠不休的纨绔子弟,身上竟然藏了这么多秘密。 怎么办,杀人灭口?会不会打草惊蛇? 唉,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能给他洗脑,就不能让他放弃对潘玠的纠缠。更重要的是,你今晚潜入他卧房,问了他有关密信的事,若他向有关铃声和甜腻气息的幕后之人报告…… 你决定吓唬吓唬他。 “念在你是潘玠的儿时好友,又救过他一次,我也不想让你变成傻子。你还是自己说出来吧。” 你在贺准脸上看到了犹豫的神情。 你再接再厉,又攻击了一次屏障。 “你看,搜魂是很痛苦的。如果我继续搜魂,痛苦会比现在强烈十倍。” 你作势又抬起手,贺准终于抵抗不住,眼神求助。 你解开他的哑xue,贺准泄气般的说:“是司马欣,是司马欣送来的。” “写的是什么?” “是,是有关通往酆都罗山的裂缝的事。” “具体一点。” “这个真的不能说,说了这个,莫说是我,我全家都要生不如死!” 你面无表情地继续攻击屏障。即使点了哑xue,贺准还是发出了一声又一声闷哼。 贺准这次硬气得很,痛得晕过去一次,又被你弄醒,还是不肯说。 最后,他气若游丝的说:“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司马欣吧。你就是把我变成傻子,把我弄死,我也不能说。” 看来今晚不会有更多收获了。 你从怀里摸出一颗潘玠做的糖丸。 卸掉贺准的下巴,掰开他的嘴,把糖丸直接丢到他的食道里,让他不能尝到味道。 “这是我自己研发的的毒药,旁人不可能有解药。吃了这药,每三个月要吃一次解药,否则你就会全身溃烂,痛苦而死。你不许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三个月后我会给你解药。听懂了吗?” 贺准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你,不出声。 你想起来,把他的下巴安回去。 “听懂了,我不会说出去。” “好,记着你的话。”于是你身形移动,离开了贺准的卧室。 走到你和潘玠住的小院,月凉如水,寂静无声,潘玠睡的很熟。 你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调息,等待天明。 你离开后,贺准一个人疯狂咳嗽,咳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咳出来。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桌上的密信,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呵呵,也好。雒城这个天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让她去和司马欣狗咬狗。” “如果她能干掉司马欣,贺家就不用再受制于人。” “如果她被司马欣干掉了——” 贺准好像想到什么快乐的事,笑容扩大,“仁珪就是我的了。” “就算司马欣要抢他——”贺准的笑容变得疯狂而诡异。 “没关系,我也可以入她的公主府,当她的面首,这样我就能和仁珪一直在一起了!” “一直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准还没有从刚才的刑讯中恢复过来,青筋突起,冷汗淋漓。 但他形容癫狂,自言自语,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大笑。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黯淡的油灯,他的影子印在墙面上,人影幢幢,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