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书屋 - 言情小说 - 翩舞浮生在线阅读 - 9 除了我,不要随便让别的人碰你

9 除了我,不要随便让别的人碰你

    就在这时,下面乐声渐息,连光线也暗了下来。张景细看,原来那些被他以为只是装饰的缎子此时却被展开,遮蔽了原本明亮的灯火,这古代的舞美也很有创意了。

    不等众人疑惑,在一片寂静中,“咚”——鼓声响起,一声,两声,鼓声越来越急,就在鼓声密集如雨,众人心弦也被拉紧时。一瞬平静后,悠悠琵琶声起,“刷”一片缎子扯开,头顶处投来一道显眼的光,众人不由抬头去看,却见众人头顶之上,一轮圆月皎白,一女子怀抱琵琶,切切而弹,因月辉明亮,她面目有些模糊,但那飘渺身姿,那幽幽闪着金属光泽的面具,那指尖泄出的出尘之曲,竟似月中嫦娥误入凡人之宴。

    一曲终了,月中嫦娥缓缓放下琵琶,似是要离开,底下传来无数声不舍的喟叹。

    谁知那道身影并未离开,她向空中迈了一步,接着便是从天而降。她身后是条连接着“月光”的白色绸缎,随着绸缎越来越长,那月轮也越来越小,好像那翩翩姑娘带着月华落入人间。

    陆翩翩顺着上面的力道尽量放松,那控制绸缎的果然靠谱,让她稳稳对上了张景的面孔。

    张景呆呆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由远及近而后又再次远离的面孔,桌上酒杯歪倒,名贵醇香的酒水从桌撒到地上,他也浑然不觉。

    张景承认,他被震到了。

    就这灯光、这舞美,古代人民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古人的智慧。咳咳,当然还有这美人。

    那软得如同柳枝的细腰、那即使戴着面具也遮不住的多情媚眼,还有与之矛盾却又莫名融合的那周身透出的清冷气质。这个女人,简直美得勾魂夺魄。

    只是,这张脸到底有些遮掩,到底值不值得撩拨也未可知。

    翩翩姑娘最后转到台上,上面的月光已散,反而是她所在的台上,一片月华随之铺撒在她身周。

    她将手搭在面具边。

    在男人们激动的目光中,陆翩翩嫣然一笑,金色面具脱下,露出一张比他们想象中更美的脸。

    “嘶——”人们倒吸一口气,原本热闹的场面竟诡异的安静了一瞬。这翩翩姑娘戴着面具时只觉得冷艳如天宫仙子,可这摘了面具,竟是如此妖媚的长相!那眼角眉梢仿佛都在勾人,可仔细看去,那眼神分明却是如此凛然不可侵犯。

    安静之后,一瞬间,满室沸腾比之前更加灼热的气氛在这里蔓延开来。

    张景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今天坐的位置绝佳,看得也清楚,这绝不是靠舞台效果才营造出的氛围美人,这,是他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最美的女人!只是……习武之人眼力惊人,他看着那翩翩姑娘不易察觉的僵硬,视线在她身上扫描,最终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众人看得呆了,尤其是楼下前排那些人,竟有人魂游天外般起身,就要跟着向后台走,好在被云锦坊中人拦住了。

    之前为了防止张景赶不及到商州城,云锦坊这边是宣布开盘三日的。虽然第一天张景就来了,但答应的开盘还要办下去。

    后面两天,云锦坊简直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可与外人以为的不同,云锦坊的人并没有得意,反而忧心忡忡,这两天,张景并没有出现,他似乎对翩翩姑娘失去了兴趣。

    “不应该啊,”叶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翩翩,“这都不动心?我看翩妹身边那个瞎子,都要禁不住的,这有眼睛的怎么比没眼睛的还瞎?”

    说着,叶娘甚至探身抚摸阿浮的手臂,娇声道:“我们翩翩姑娘,可是仅凭声音就能让人欲罢不能的,你说是不是?”

    陆翩翩脸色一变,扯开老实站着、被摸了也只是浑身僵硬着不知道躲开的阿浮,心里莫名火大。

    叶娘呵呵笑道:“哟,是我唐突了,翩翩meimei原来你……哈哈,这没什么,不过为了咱们的计划,我得问一句,meimei你还是完璧之身吧?”

    陆翩翩捏着阿浮手臂的手越来越紧,最终却只叫阿浮在自己身后,冷着脸道:“叶娘放心,我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叶娘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扫过,笑得甜美:“我是相信翩翩meimei的。”

    陆翩翩因着这些日子在云锦坊中所见所闻,那最开始因外貌而对叶娘升起的一点好感已然荡然无存。

    这么个年过四十却仍自带天真气的人,手段却如此狠辣,那调教乐伎的手段据说出自月沉教艳堂,但毕竟两处有些不同。

    朔山上艳堂里的大多是三四岁起便开始调教的童子,就像原来的陆翩翩,从没见过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被洗脑得乖巧扭曲。可云锦坊却无处寻这样年幼的孩子,大多数是被家人卖掉的少女,从哭哭啼啼被打到强颜欢笑。

    再来,艳堂中培养出来的人是为做探子,身体是资源自然也不会随意使用。但云锦坊中人,除了头牌能稍稍轻省几年,大多数身子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前院夜夜笙歌,后院夜夜哀嚎,大多都是染了一身的病,被一卷席子扔出了事。勉强活过三十岁的也都老得不成样子,继续在这里做个劳力,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也不敢反抗。不是所有人都性格怯懦,但叶娘抓得住人心,孝顺的便拿捏父母,讲义气的便用友人要挟,没亲人的可以生个孩子,就算是没有软肋只顾自己的,她也有用处。开个盘子,只收个门票钱,把那不听话的剥光了推出去随便玩,只当是酬谢客人们。至于被这样玩过的妓子,没死的会变得乖乖听话,死了就扔出去,也只当是杀鸡儆猴,叫其他人都长个教训。

    据陆翩翩所知,哪怕是朔山中,也只有暗堂因为是罪人之后被这样折磨,其他堂的人还是有心思你争我夺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阿浮,出身暗堂的阿浮明明精壮得如野狼一般,可在常年累月的洗脑折磨下却更像一条夹着尾巴的家犬。自己身负武功却对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言听计从,连性命都被连累得只剩下几年,却连一个不字都不会说。

    对她是这样也就算了,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叶娘也是个不会武的普通人,就算看不见,凭阿浮的身手也能轻而易举地躲开,可他刚刚就僵硬地站在那里,动都不肯动一下。

    就像这乐坊里的男男女女却是各个眼神麻木,似乎不想活却又不敢死,还要作出快活模样给客人们看,看得陆翩翩对叶娘一日比一日厌恶,恨不得把这些人一起带走。

    可她也只能想想,她自己的情况可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敢想更多。

    “他还在商州府?这盘已经关了,他不会走了吧。”陆翩翩压下火气,冷冷问,也算先低头了。

    叶娘见证了这妮子脸色大变到自己忍气吞声的全过程,心里只觉得有趣,毕竟他们还是有共同目标的,她也不能在面子上过不去:“有人盯着呢,确定他没离开,真不知道……”

    叶娘话音未落,外边小厮跑来:“娘,有客人来了,要翩翩姑娘作陪。”

    叶娘正因为被下了面子有些不舒坦,闻言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翩翩meimei啊,虽说你是朔山来的,但我们也不能让客人起疑心不是,放心,我对外说你只做清倌,绝不会让张景以外的人坏了咱们的大事。”

    陆翩翩脸色一变,正要说话。

    那小厮又一次打断:“娘,是张景,他就是客人,已经把人接到翩翩姑娘楼子里了。”

    叶娘噌一下站起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话都说不利索,还不快跟我去接待贵客!”又对陆翩翩笑弯了眼,“咱们可算是等到了,meimei快去吧,后面就看你的了。”

    陆翩翩低头掩住唇角冷笑,只轻轻“嗯”了一声。

    张景后面两天不来倒不是没看上翩翩姑娘,纯粹是已经决定要上手,那些无聊的舞乐他便决定不再看了,毕竟,看得见摸不着总是不够的。

    故而,等这盘一结束他才找了来,要的,就是近距离,甚至是零距离、负距离地与翩翩姑娘接近。他打听过了,这个翩翩姑娘还是个清倌。呵,张景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到底有多“清。”

    阿浮送陆翩翩路上,满心都是担忧:“姑娘,一会儿若是有事就大声叫我。”

    陆翩翩本就因要面对张景紧张又焦躁,他这么一说话又让她想起刚刚被叶娘占便宜的样子。她瞪了阿浮一眼,没好气道:“喊你?我是干什么的,人家客人又是来做什么的,你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个女子摸了尚且躲都不知道躲,我就是吃这口饭的,还有拒绝客人的道理?”

    阿浮僵住,突然跪下:“请姑娘责罚。”

    陆翩翩又被吓了一跳,她是没法习惯这个,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错了就行,阿浮啊,以后可长点心吧。行了,快点,人那边等着呢。”

    那个叶娘精心布置的位于花园中心的小楼,她刚到时还感谢过叶娘的用心,现在那里却有个男人已经被好好请了进去,想想她那时真是天真得可笑。

    阿浮听到主人已经向前走,压下心里酸涩,起身跟了上去。

    陆翩翩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以后除了我,不要随便让别的人碰你。”

    阿浮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是。”

    阿浮送到小楼门口,这个距离再说话会被武艺高强的张景听到,刚刚的话又让陆翩翩不喜,他不敢多说,只满心担忧地把人送进贵客等待的房间里。

    “翩翩见过官人。”陆翩翩捏着嗓子,摇曳下拜,可没有因为这位很大可能是老乡而仓促认亲的意思。他已经是武林正道有名的人物,再瞧她混的——一介妓女,隐藏身份魔教探子。穷亲戚上门还被叫“打秋风”呢,他们两个素未谋面,凭什么自信对方会愿意认这个亲。

    张景眼露满意,却不说话,自顾自坐下斟了一杯酒,才反客为主道:“翩翩姑娘坐,要见你一面,真不便宜啊。”他可前前后后花了足足两百五十两才敲开她的门,就这,还是不能过夜的价格。说什么翩翩姑娘因开盘劳累,这几日不接客,他加了银子才给他破例,但咬死了翩翩姑娘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让张景听得发笑。

    陆翩翩面容清冷妖冶,声音却是柔声细语:“谢官人抬爱,官人是爱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我皆略学过一些,必让官人尽兴。”

    只见张景嘴角抽搐:“你会的都是这些?”

    陆翩翩其实是没忍住讽刺了他一下,就那个靠着后世名家诗句到处招摇撞骗的样子当谁不知道呢?他毕竟不是原身,没有受过古代教育熏陶,那股子跟文坛的格格不入的味她在月沉教的山里都闻到了。

    其实她自己也是靠了些前世今生的便利的,她在现代时还真弹得一手好琵琶,因此才敢表演。想原身会的医术,她现在还在慢慢研究,并不能一下子融汇为自己的东西。

    可惜她是不该知道张景身份的,又不能挑衅太过让他生气或是更遭的——失去对自己的兴趣。

    于是她暗叹一口气,维持着低眉顺目的模样:“妾会的不多,官人想要妾表演什么不妨说来听听,也许妾会呢。”总之是把卖艺不卖身贯彻到底,别以为她没看到这人那似乎要把她扒光的眼神。

    张景笑了:“何必装呢?你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吧,可惜却逃不过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