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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德妃

    

第二三一章:德妃



    他這一出神,不覺慢了腳步,那宦官回頭催促他跟上,帶他進入一座宮院正殿。

    正殿門旁,宮女打起大紅猩猩氈簾,趙玦人尚在門檻之外,殿內一股暖香便撲面而來。

    原來殿裡地下升起地炕,地上鼎焚合香,青銅鎏金薰爐燒著紅羅炭,室內遂芬芳暖融如春。

    趙玦低眸盯住自家腳下前方,步入殿內,待走到一定步數,朝正殿上首行大禮。

    “草民趙玦叩見德妃娘娘。”

    正殿上首傳來一縷女子聲線,語音儂軟。

    “補之,起來說話。”德妃輕喚趙玦表字,藹然和悅,好似長輩和晚輩家常相見。

    趙玦依言立起,一樣眼觀鼻,鼻觀心,半點眼角餘光都不曾向德妃沾惹半分。

    然而何須目睹,他對她形貌早早爛熟於胸,每每對鏡顧影,都能在自家臉上依稀捕捉到她的影子。

    德妃姿容韶秀,臉盤小巧,微帶稜角,天然一股冰清玉潔氣質。這般風韻配上偏方的臉型本該顯得清冷,然而她雙眸時刻盈盈含笑,鼻子線條柔潤,唇角微揚,那團和婉徹底掩過有些冷硬的輪廓。

    她的身段細挑,窄肩單薄,弱質纖纖的模樣好似碧璽水晶之類的珠翠,晶瑩光燦,華美易碎,輕易勾人動念守護憐惜。

    趙玦年幼時候,便暗地以她的保護者自居。

    殿內上首又傳來德妃柔音:“補之,抬起頭,讓我瞧瞧你。”

    趙玦緩緩抬首,迎上德妃視線。

    德妃笑容可掬,毫不掩飾對於這次會面的欣悅。

    她道:“阿彌陀佛,睽違大半年,你氣色好些了。你身子骨不結實,前陣子又在西山受罪,我在宮裡著實懸心。雖則你遞口信報平安,我豈能不知你性情,每常報喜不報憂,不親眼見一見你,始終無法安心。”

    她貴為四妃之一,不曾自稱“本宮”,卻以不顯身分的“我”字自稱,言笑和煦,趙玦原本恭肅自持,眼底都不禁露出些許笑影。

    隨後他斂容作揖,道:“草民不能替娘娘分憂,反致憂慮,深感惶恐慚愧。不過託賴娘娘鴻福,草民平安歸來,且承蒙娘娘下賜藥劑,這一向吃著極有效驗,較諸從前精神許多。”

    “那便好了,”德妃歡喜道:“那藥劑乃是我特特吩咐御醫為你調配的,近來又配了一批,已經送去別業。”

    趙玦恭聲道:“謝娘娘關愛賜藥。”

    德妃又盤問一陣趙玦生活起居事體,方才邁入正題。

    “長生商號的帳本我瞧過了,你做的很好,旗下各家鋪子年年進帳勝過去年。”

    “一切皆託娘娘鴻福。”

    德妃道:“不必自謙,你是有真本事的。單說蚨祥銀號,買進它那時節,它搖搖欲墜,經你主事,虧損便大減。對了,你估算它這幾年後勢如何?”

    “假使順利,草民估算明或後年銀號可以損益兩平,大後年當可轉虧為盈。”

    德妃展顏笑道:“這話若由別人道來,我半信半疑,既是你說,那便十分可信。”

    “有長生商號這塊金字招牌背書,同行和商號都樂意和蚨祥銀號做生意。”

    德妃淺笑:“那也多虧你擦亮了長生的招牌。”

    趙玦謙遜數句,而後道:“草民有件事請娘娘示下,草民尋思讓銀號也對一般人做存錢放債生意,娘娘意下如何?”

    德妃道:“百姓人家存錢借債,銀兩數目不比銀號、商號大,卻和銀號、商號一個樣,存筆錢、借筆債,都要立契、立折子。讓銀號為這點零碎生意花許多瑣碎工夫,值得嗎?”

    趙玦答道:“娘娘說的是,和一般人作生意確實零碎,不過向銀號存銀借債的人家多了,聚沙成塔,銀號籌集到更多本錢,更好以錢滾錢。”

    德妃撥轉腕間翡翠佛珠,沉吟不語。

    趙玦又道:“再遇上王公貴族,大臣巨賈那等闊綽客戶,進項仍然可觀,我們還能藉生意為由頭,和顯貴富室交接。”

    德妃聽說,思索片刻,末了纖指在另一手背上輕輕一敲,道:“那行,不過補之,切記穩紮穩打,不必急於求成。”

    “草民謹遵娘娘吩咐。”

    德妃有感而發,道:“你一個後生單打獨鬥,在京城諸多老字號和老狐狸之中殺出血路,實屬不易。偶爾我設想,教外頭曉得我便是長生商號的東家,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定能替你省下許多事,如此,商號規模不知要比現時大上多少呢。”

    趙玦道:“此事倒是不為人知的好。娘娘深得聖眷,又育有五皇子,招來宮中許多黑心種子眼紅。那起小人要曉得娘娘開設長生商號,豈肯不搬是造非,污衊娘娘母子與民爭利?生意事小,損及兩位清譽事大。”

    德妃苦澀一笑:“這些年,什麼詆毀詬誶我沒受過?多這一樁不多,少這一樁不少。”

    她美貌纖細,此刻眉生輕愁,倍加楚楚動人。

    趙玦柔聲道:“娘娘,來日方長,五皇子資質穎慧,娘娘母子總有苦盡甘來的一日。”

    “但願如你所言。”德妃正色道:“為人母者,受委屈無妨,只是不可委屈孩子。我兩個皇兒,六皇子已經去了,剩下五皇子這支根苗,必得保護周全。”

    趙玦道:“草民力量綿薄,大事上使不上勁,只能經營長生商號,積攢財帛供娘娘使用,助皇子成就大計。”

    德妃欣慰笑道:“補之總是以我們母子為念。”

    趙玦鄭重道:“娘娘再生之恩,草民沒齒難忘,感恩報德,天經地義。”

    “補之,”德妃望向趙玦,慈愷而鄭重道:“你莫要忘記,我護你,亦是天經地義啊。”

    趙玦面露幾分感動,連忙低頭掩飾,道:“娘娘重情不求回報,草民卻不能不記得娘娘對草民的恩義。”

    德妃嘆道:“你有諸多好處,其中之一便是知恩,自幼受人一分,必還人一兩。——這也是你對那原娘子心軟的緣故吧。”

    來了,趙玦思忖。

    他不慌不忙稟道:“想來娘娘意指原娘子進香求援,草民未曾深究一事。娘娘,草民不敢欺暪,在西山,草民承蒙原娘子搭救,對此確實念情,不過進香之行原係存心設計。草民安排原娘子進寺燒香,教她曉得,她使出渾身解數也翻不出我們手掌心,往後老實待在別業,不再逃跑。”

    他說著,向殿下一側瞥去,道:“一樁芥豆之事,不想林嬤嬤也要驚動娘娘。”

    彼時殿內宮人早已悉數退出,只留下兩名女子,一位掌事宮女在德妃座前侍立,一位立在殿內下首一側。

    趙玦目光落在後者身上,那女子臉帶刀疤,約莫四十出頭,頭髮卻已然花白。

    白髮女子冷笑:“原來擄人勾當敗露,拖累娘娘,在趙買辦屬於小事?”

    她問話辛辣,趙玦卻泰然自若,上稟德妃:“娘娘,林嬤嬤慣會誇大其辭。此事不曾走漏風聲,談何敗露?”

    林嬤嬤道:“那是多虧老身碰巧入寺,偶然間發現原娘子求援字條,否則教旁人發現還得了?”

    趙玦只管向德妃辯白:“娘娘,感恩寺內不是別業下人,便是僧眾,皆是草民手下,發現異狀皆會上報。”

    林嬤嬤又冷笑:“娘娘,趙買辦管教手下的本領那是不消說的。先頭正是趙買辦用人用的好,派蔡重辦事,蔡重臨陣抗令捅婁子,坑得趙買辦自家都險些折在西山,又教原娘子識破真相。”

    趙玦道:“娘娘,上回草民用人不當,實感慚愧。正因前車之鑒,這回入寺進香,草民嚴加挑選隨行及接待人等,確保萬無一失。”

    林嬤嬤道:“要萬無一失,莫如斬草除根。不拘原娘子對我們計謀知情多少,留下終究成隱患,索性殺了。”

    林嬤嬤連番言詞逼人,趙玦皆平靜以對,及至聽她提議處死原婉然,面上不動聲色,籠在袖裡的右手五指悄悄開展,復如鷹爪蜷起。

    他上稟德妃,道:“娘娘,林嬤嬤事多忘性大,草民早前便陳述過原娘子對我們大有用處。”

    林嬤嬤道:“哼,老身記性好得很,擄原娘子,原是為了立儲之爭在布局。”

    趙玦道:“不錯,今上尚未立儲,現有三、四和五皇子,皆嬪妃所出。中宮娘娘至今無子,子息上頭希望渺茫,其他妃嬪日後雖然可能生養皇嗣,年歲卻已太過幼弱,東宮之位十之八九落在目前三位皇子之中。你我身為德妃娘娘大恩,自當助長五皇子聲勢,與此同時,也要壓下其他皇子風頭,翦除其羽翼,比如原娘子的丈夫。”

    趙玦提及“丈夫”兩字,心上膈應,然而流利往下說:“原娘子的二官人趙野,草民見過幾回,莫名眼熟,留了心眼派人監視,不想查探出今上幾次微服出宮與他會見。以趙野年歲和生母來歷推求,當是流落在外的龍種,甚得今上天恩眷顧。”

    林嬤嬤笑道:“趙買辦是有些狗屎運的,這不,瞎貓撞上死耗子,無意查出的秘密可以說嘴說上幾年,向娘娘邀上百十回功。”

    “草民重提舊事,無非幫忙嬤嬤捋清因果利害干係。原娘子的二官人趙野得今上歡心,大官人韓一則和關中軍的首腦清平侯有干連。前些時候,韓一改回胡籍,是清平侯出面保結;被判流放,清平侯又為他揀選富庶地方發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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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啦

    目前在等侯做其他檢查,這期間我查找相關醫療資料,同時碼字,因為對故事的政局設定猶豫再三,而且想一次連續更新幾章,就拖到今天才上線。這幾天還有兩更,都屬於舊章翻新。如果下周沒排上檢查,或許周末能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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