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倪厄斯的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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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大的血族孩子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完了。 他是长老的孩子,觊觎父亲地位的血族谋划了这次动乱,做孩子的在这个过程中不但受了重伤,还被一路追杀。 他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奔逃在山林之间。 不知这样过去多久,久到伤口都痛得麻木,身后的追兵才彻底没了声音。 但是血族孩子却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伤势不一定能支撑到与长老汇合,这还因为,他在慌不择路中逃到了靠近人类村落的地方。 躲过了同族的追杀,还有血猎的银刀。 一个伤重者在临死前看着自己的生命从流血的伤口一点点流失,其痛苦可想而知,并未长成的血族孩子眼前开始恍惚,最后体力不支栽倒在杂乱的灌木丛里面。 他是要死了吗?即使是本身就没什么体温的血族,也感觉到了寒冷的侵扰。 他想起了年幼时长老给自己讲过的人类故事,说那些短命之辈会在了却此生的前一刻,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拉完一生。 现在他觉得自己也该如此了。血族孩子回想起自己的往事,竟不知有什么可追思的。 他只是不想死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踩踏灌木的脚步声,是追兵、血猎还是普通人类呢?都一样,哪怕是普通人类,也知道在第一时间把血族的踪迹报告给血猎。 所以血族孩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人类居所中还得到了照顾,是无比震惊和意外的。 人类居然会这样对待自己吗? 血族孩子从小就被告知,人类是食物和敌人,不能相信人类,即使他对人类友好也换不了对方的真诚……可是,现如今自己身上没有对付俘虏的银制锁链,也没有被关在压抑的地下牢笼。 他躺在一个简朴但干净的卧室里面。 属于一户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家庭,并且是主卧,主人当是位朴素的女性;床单是旧的但打理得很整洁舒适;他身上的污渍都被清洗过了,伤口包上了厚厚的纱布,还换了一身有些宽松的衣服。 血族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出自己还被涂抹过人类的药物,以及床头一大把野花散发出怡人的芬芳。 他试着坐起身,那个女人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先是木门被轻轻推开,一张白净的中年女子的面庞探了进来,在发现血族孩子已经苏醒后,连忙扬起欣然的微笑,拿着手里的药物走了进来。 她很瘦削,臂膀单薄,眼眶有些泛红,她声音沙哑但不失亲切地告诉他,她是昨天在山上发现他的,现在该给他换药了。 “不,不用,人类的药物对我不起作用,时间会让我自然愈合的。” 听她说完,血族孩子怔怔地回答到,蓦地又补充说,“谢谢你……都一天了,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血猎呢?” “……”女人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别过脸去,“虽然血猎组织要求我们遇到血族踪迹要及时上报,我的理智也告诉我这是应该的,但是……我做不到。” 血族孩子发现她的肩膀在发抖,一探身看见了女人满脸的泪水。 “我做不到,孩子。”女人眼神空洞地喃喃细语,“我是个母亲,曾经是,我在生下大儿子不久后就失去了他,我的小儿子……他没能抗过来势汹汹的疫病,前不久我刚刚送别他,对不起,一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想起自己的孩子。” 血族孩子下意识地想问“那你的丈夫呢”,但旋即想起女人的一身黑衣,寡妇身边不言而喻。 他看向床头花束旁的照片,木制相框里是一个人类男孩抿着嘴皱着眉,旁边有一句手写上去的话:“我那故作深沉的小德孜,看来你以后是要当哲学家!” 血族孩子盯着德孜的照片看了一阵,倒真的发觉,自己与他有几分神似;假如这张照片拍的是男孩的笑脸,那他倒还看不出来:毕竟他很少欢笑,血族的生活都是肃穆沉闷的。 沉浸在哀思中的女人忽然感觉有个柔软泛凉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一回头才恍然自己情绪失控,而这个血族孩子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可怜的母亲,只是他认为他应该安慰她,于是顺着女人的话,他说:“我没有母亲,可以把你当做母亲吗?” ————对于血族孩子来讲,“母亲”是什么呢? 那只是在学习人类相关知识时习得的概念而已。 他只有他的长老父亲,永远严肃且高高在上,只会对他的出色表现点头表示满意。 存在于人类理念中、会呵护关爱孩子的亲情与长老丝毫不沾边。 他不是没好奇过自己的母亲,她要是在自己身边,对待自己还是像长老那样吗?还是会温柔地亲吻他呢? 血族孩子去问长老:我的母亲是谁? 高座上的长老告诉他:“你记住你是我的孩子就够了,你不需要有母亲。” 其实这不奇怪,位高权重者可以拥有很多伴侣,血族孩子心知,长老不必给一个不符合利益要求的异性名分……他一直在长老身边做孩子,但直到今日遇见这个人类女子,他才感觉他真的是个孩子。 也许是他与德孜的几分神似,完美契合了丧子女人的母性,加上她本就是善良温柔之人,于是所有无微不至的关怀、温柔如水的照顾,如同源源不断的泉水滋润着血族孩子干涩的心灵。 被人类女子搂在怀里,听她讲起那些从未听说的睡前故事时,血族孩子觉得他真的需要一个母亲。 夜晚明明是精神振奋的时间,他却依偎着“母亲”,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个农家小屋逐渐再一次有了生气和温馨。 母亲用新鲜的动物血为他准备餐点,他不能抛头露面,就在家里帮助母亲整理家务,其实在长老身边长大的血族孩子,哪里会干这些总是交给仆人的工作?于是一来就笨手笨脚弄巧成拙,但人类母亲一点也不介意,她对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耐心周到地收拾好残局,夸奖孩子的懂事和体贴。 黄昏深橘色的柔光在瘦削的女人身上镀上层灿烂的金光,而血族孩子苍白的肌肤也映出了几分红润,他听见女人在哽咽:“如果我的第一个孩子没……他也该有你这么大了吧。” 血族孩子扑到母亲怀里:“我伤好以后得先回父亲那里去,忙完手头的事我还要来看你,以后也来,到时候该我照顾你了,还有,以后有人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要保护你……mama。” “好孩子……”人类母亲回搂住他,“喝mama的血吧,这样你才能快些好起来。” 血族孩子惊讶地从她怀里退出来:“这……不可以!这怎么可以!我不能伤害你呀!” 她微笑着抚摸他的头:“流血只要别太多,我不会有事的————我刚刚回家前,发现邻村有血猎在逐家排查,说有流窜的血族躲在附近,很可能就要轮到我们村子了!你喝了我的血才能快点离开,风头过了,再想mama回来便是。” 她说的没错,血族孩子本能的敏锐已经足以察觉敌人锋利的气息,越来越近直逼此地,他深知自己要是不走,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她,而现在身体状况注定了他走不远……在短暂但艰难的犹豫过后,他同意了这个提议。 人类母亲解开衣领,像哺育自己孩子那样将他拥抱入怀,血族的獠牙刺进了脆弱的脖颈———— 她所犯的错误,正是投入了一个母亲百分之百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疼爱,坚信这个孩子真的不会毫无节制地吸食下去;血族孩子所犯的错误也是如此,他从小不曾缺少食物,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饥饿与伤病的烈火,能将嗜血的本能烧得多旺。 他们都太信任一个年幼血族的意志力,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并没有强大到能战胜自己最可怕的本能的地步————他希望适可而止是真的,但是他没预料到自己会控制不住失去理智,也是真的。 清醒的时候,血族孩子的伤完全好了,甚至更有活力……尚未褪去腥色的眼睛欣喜地扬起,回应他的,是女子毫无生机的冰冷躯体。 空白。 血族孩子空洞地瞪着人类母亲,愣愣地呼唤她,用手一遍遍摩挲肌肤试图唤醒她……可是她脖子上干涸的伤口、脸上残余的痛苦神态不会骗人:她死前是挣扎过的,眼睁睁死于自己“孩子”之手,那一刻她该有多绝望? 那一天是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漫长。 “我早就可以走了,在你们找到这里之前,我完全能够回到长老那里。” 面对破门而入的血猎与一把把直指自己要害的武器,血族孩子沙哑的声调是不为所动的冷静,仿佛那些致命威胁都不存在。他说着缓缓转过身,血瞳扫视过每一个在场的血猎。 他继续说:“要么杀了我,要么带上我。” …… “我从祖辈那里听说了您的故事。” 新入职的血猎满脸崇拜地对面容依旧年轻的老前辈说:“血族闻风丧胆的存在,我们最可靠的王牌,能得到您的指导是我的莫大荣幸。” 血族孩子早已不是孩子了,他对后辈的崇拜只是宽容地一笑了之:“其实合格血猎该有的技巧你都深谙于心了,我能再教给你的,也就是信念了。” 语毕他闭上眼睛,沉声道:“那就是,永远不要相信血族,不要为他们流露出的弱势和友善所迷惑,不要交付信任暴露自己的脆弱。” 后辈惊骇不已:“可前辈————” 做前辈的示意他稍安勿躁: “因为嗜血是血族永恒的主宰,哪怕血族本身的意志都难以超越,我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勉强把握住平衡————血族是不幸诅咒的集成者……这么多年,支撑我唯一的信念,也就是地狱未空了。” ……当年自己因为本能而杀害恩人的经历,让血族孩子彻底认知并厌恶血族的本性。 背叛血族,成为血猎走上了救赎之路,这并非一条通往天国的光明大道,只要血族消失的那一天到来,他就会了却此生,成为地狱的最后一人。 他当年的父亲,血族长老在与他经年不息的斗争终得落败结局。 无数世世代代饱受血族危害的人们,拒绝了血猎转瞬即逝的银刀,要求在正午的太阳下将其处以火刑。 血族孩子押送长老上了刑场。 “你还有遗言吗?” 出于对手的尊重,他最后问了一遍全程没有开口的长老。 火刑架上的长老突然对他笑了:“我的儿子,多年来,我不曾这么称呼你。” 血族静静地听着。 长老继续说:“你也该知道自己身世了: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你甚至不是天生的血族,或者说,血族自行繁衍成功概率极小,绝大部分都是靠转化合格的人类……为了保障忠诚,自然从婴儿开始转化是最好的————那一年,我的属下在那个村子发现了出生不久的你……” 血族孩子骤然升起恐怖的预感,猛地拔出银剑:“住口!” 濒死的长老不为所动地开怀大笑: “孩子失踪在血族的袭击中,那家人只能当孩子死了!后来母亲生下小儿子,为了表达对大儿子的纪念,就给他取名叫————” 一个足以杀死血族孩子的人名如头顶高悬的利剑直直坠下: “德孜。” ————————END———————— 厄里倪厄斯:希腊神话中三位复仇女神,追捕并惩罚那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无论罪人在哪里,她们总会跟着谴责他,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尤其是杀害血亲之罪。 “德孜”勉强可以算做含有“思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