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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回来了



    关玉秀摸索着回了自己屋,看着这与记忆中别无一般的房间,只觉恍若隔世。将军府虽是皇家赐给她父亲的,但这夫妻二人常年在边关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关玉秀在京中又需要人照顾,祖父母又早已不在,就将本已归乡种田的外祖父阿公请回了京城的府上。

    阿公虽曾也是叱咤风云的武将,脾气却十分和顺。总是乐呵呵的坐在宅子里,没事种种地,喝喝茶,听听朝中旧友的诉苦,享受着晚年生活。戚威家代代都是只娶一妻,绝不纳妾,关将军与夫人结亲后也尊此道,从未纳妾,并将此条作为家规订了下去。

    因为关家有着这样的规矩,所以关玉麟才觉得关玉秀与皇室的结亲从根本上就不可能。

    自关玉秀与关玉麟二人阿婆走后,不知是年老心境已变,还是孤独所致,阿公变得十分热衷于钻研农学,因此将军府中被上上下下种了不少农作物,几乎没有空出的地,也因此省了好大一笔采购食材的费用,谁来了不夸一句将军府勤俭节俭,实我东临之典范呢。如今京中贵族中像将军府上这场景也算独树一帜了。也因此成了著名的朝中老臣叙旧地,时不时的就有胡子花白的老爷爷跑来跟阿公一聊就一天。曾经还被尚棠戏称为养老院。

    关玉秀本身就不爱说话,虽名义上被阿公教养,但也只是放养,阿公从不要求她请安,也不要求她与他一起用餐,加上老头三天两头的总往外跑,关玉秀平日也见不到老人几次,也与阿公也不太熟悉,又因处于这样闲适自然的环境下,因此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样平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关氏夫妇被征调回京,玉麟被封为少将代替父亲派去边关镇守为止。在他们回来之后不过一个月,某天阿公就带着那些的伯伯婶婶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了,只留下纸条说他回乡守着阿婆去了,从此杳无音讯。

    关玉秀回忆起往事,不知不觉将与玉麟的争端抛在脑后,这才想起手上的伤口还要包扎,因为已经完全结痂了,不想再麻烦人特地跑一趟去请大夫,关玉秀自己冲了下,凭记忆回屋拿药粉和干净布条包扎好了。

    关玉秀的院里没有丫鬟,这是父母在关玉秀来之前特意吩咐过的。她没觉得没人服侍有什么不方便,也习惯了,玉麟来到瑞京后原本是有仆人的,见到她这样却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要了,坚持同她一样,还说这样更自在,结果自己连头发也梳不好,还是玉秀慢慢教他的。

    其实关玉秀也知道。就连尚棠这个不受待见的在相府中也至少还是有丫鬟婆子服侍,父母此举并非只是锻炼她自理。

    只是父母并不爱她,之所以独把她送到瑞京也是不想让她再接触玉麟。

    她明白,也泰然接受。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接受父母不喜爱自己的事实了,所以她从未觉得有过不忿、悲伤、不平。

    来到瑞京后她也觉得自己不会再见到玉麟了,她也接受了,可是,玉麟两年后却自己来找她了。

    学堂,驻地边城也有。可是既然父母说玉麟要来瑞京和她念书,那就绝不可能是父母的授意。

    是玉麟自己要求来的。

    察觉了这一点后,关玉秀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她该是高兴,非常高兴的,可她觉得这根本无法与胸中汹涌的心绪等同。她将玉麟的所有来信都小心的珍藏,而这一封告知自己将要来京的来信,则被她连夜缝了平安符,小心的塞了进去,天天捏着入睡。

    说起来平安符!关玉秀立刻从心口的位置衬出一个深蓝色的护身符,她急忙打开,从里面拿出那封信。

    啊,关玉秀脸上显出无与伦比的宽慰来,还在。

    这个护身符当时不知哪天被尚棠看去了,关玉秀越不给她却要,即使说做个一模一样的给她也不要,就要她手里这个。关玉秀拒绝了。后来尚棠不知和玉麟说了什么,玉麟过来亲自找她要来了,于是关玉秀把信拿出来,把平安符给了尚棠。尚棠却仍不满意,后来不知怎么,那封信也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她紧紧捏住这封信,把它小心的折好,放回了附身符,又将护身符放到贴心处。

    回来了,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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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玉麟趁有人送来晚餐时问管家赵爷,阿姐最近是否出了什么事,去过哪儿。

    “大小姐哪里都没去,自您出事后一直没去学堂,每日就来您这边看望。”赵爷温和道。

    “这就怪了,哪都没去,怎么就会被咬了。”关玉麟神色阴沉,揉着头自言自语。

    “大小姐受伤了?我去请大夫来吧。”

    关玉麟这才惊觉:“对,你快去请个人来给她看看。阿姐那手搞不好要留疤。”

    “秀秀怎么了?”

    倏地传来一个声音道。一少女推门而入,这少女身着颜色略深的紫裙,露着雪白的颈子和手腕,配着啷当作响的金饰,一步并作两步走,一双的微微眯起的极美的丹凤眼直直的撞进关玉麟的视线里。正是少女时期的尚棠。赵爷问了生好就退下了。

    “谁知道。”关玉麟方才还沉浸在和胞姐吵架的怒火余韵中,此时尚棠来了也只是失望的冷哼一声,并不多说。

    一个老奴进门为相对而坐的二人沏了茶,接着不声不响的退下了。

    “你们将军府真有够自在,这些婆婆奴才也都行事随意的很。”尚棠看着远去的老奴,慵懒的倚在椅子上,抬起手腕,举起茶杯轻声感叹。

    这语气又像是赞叹又像是讥讽,令人琢磨不透,她说话总是这样,就像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神秘莫测,令人忍不住的想去探究她的一切。

    “我们练武的匹夫家里可没文官那么多臭规矩。再说这些都是跟着阿公多年的老奴,真论起来也都是长辈。”关玉麟撑着下巴,抿嘴喝下一口茶,心不在焉道:“若不是你来都不用她们伺候的。”

    “很好,很民主。不愧是京中的养老院。也就在这能觉得好似回家般放松。”尚棠刷的拍手,接着嘻嘻笑了,明艳的笑晃得关玉麟眼皮一跳,移开视线。

    尚棠歪头瞧了他几眼,心下了然:“你们吵架了?”

    “谁和谁。”

    “你阿姐和你。”

    关玉麟不由烦躁起来:“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小事儿?”尚棠吃吃笑了:“她会因为不值当提的小事和你吵架?我才不信呢!”

    关玉麟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别扭,忍不住反驳:“她也不是一直脾气好的。”虽然他知道阿姐并不像她总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和顺,但至少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未有过如今天这样,简直像是被什么上了身般的和他争吵。

    “少来,虽然她平日是个什么都不爱管的,但碰到你的事就不一样了。”尚棠只微笑着说着关玉麟半懂不懂的话。

    “那么是什么小事儿惹得姐弟吵架呢?”

    关玉麟瞥了眼面前的少女,视线在她唇边游移不定。

    尚棠眯起眼,笑容更深:“阿麟,你在看什么呢?”

    “你咬了她?”关玉麟略迟疑道。

    “什么?咬了谁?”尚棠睁大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阿姐。”

    “秀秀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她右手上有很深的牙印,有人快把她手要穿了。”关玉麟慢条斯理道。

    尚棠不笑了。她皱起眉来:“不会是被野狗咬了罢?万一染了狂犬......”

    “她说是你咬的。”

    尚棠的表情一时可谓精彩纷呈。

    “她说,是我咬的?”尚棠一字一句重复道。

    关玉麟没说话,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

    两人沉默了片刻,尚棠砸吧出味儿来了:“所以,你是替她来向我兴师问罪来了?”

    “是你干的吗?”关玉麟没作答,右手摩挲着茶杯外沿,也不看她,只是把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要是说是呢。”尚棠带点恶意的笑开了。

    关玉麟忽而压抑至极的从喉间轻叹出了口气。

    “你和阿姐之前因为什么打起来,我不管,棠棠。”

    关玉麟低头把玩着腰间的剑穗,呢喃着。

    “可你下次若再那么伤我阿姐——我就削了你的手。”

    他这话说的轻轻巧巧,明明白白,就像是在说一会要去哪儿吃饭,而不是斩落心上人的手这样的暴行。

    这话一出,室内静的连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见。

    “——你真的信?阿麟,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

    划破沉默的是尚棠,她捂住嘴,表情带着浮夸的不可置信,嗓音却丝毫没动摇,一看就是装的。

    “阿姐不会对我说谎。”

    关玉麟只是把玩着剑穗,并不抬头。声音沉稳中透着一种认死理的坚定。

    “你不信我?”尚棠换了一种很悲怆的语调,“咱们二人认识这么久了,我与秀秀也是至交好友,我怎会伤她?”

    许是那语气太过悲怆,关玉麟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侧过头看到对面少女绝美脸蛋所展露的那种夸张哀伤委屈的神色,改口嘻嘻笑道:“不只是种假设吗。”

    “我是说如果真如我阿姐所说,才会如此。”

    他想了想,又轻快道:“你们之间应该是有些误会,我虽不知情,不过最好把这事说开好。免得落下疙瘩。”

    “……”

    尚棠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勾起嘴角,声音阴沉的答了句:“我自不会伤她。”

    她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你伤如何了?”

    “既有力气砍人手,想来是好了罢。”她语带讽刺。

    “我好得很。那帮下作东西想要我的命还远着呢。”关玉麟并没理会她那带刺的深意,托着下巴,意气风发的嗤笑一声。

    “那……今晚有个地方,”尚棠突然来到关玉麟面前低声轻语,语调轻飘飘的,缓缓勾起一个如蜜糖融化般的笑容:“我想让你陪我去。”

    “今晚?”关玉麟抬眼。

    “怎么。”

    “今晚不行。”

    “阿姐手还没好,我得看着她。”

    尚棠若有所思的看着利落的拒绝她的关玉麟。

    “那好吧,我记得明天有庙会,正巧一起,明天我再来找你。”她不做多纠缠,摆摆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