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书屋 - 同人小说 - 彦强了强在线阅读 - 泥潭六

泥潭六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人们同精神病人交流时,很难发现他们患病,他们和正常人一样,口齿清晰侃侃而谈。只有当疾病发作时,人们才会深切感受到病情的恐怖,以及对精神类疾病的畏惧。

    梁皖育来到精神病院时,他的母亲正坐在树荫下看书。梁母是个拥有三十年教龄的小学教师,她爱护学生,待人温和。

    梁母是个坚强的母亲,可她却疯了。

    梁皖育走到母亲面前,梁母抬头看向他,上下打量着这位“陌生”的男子,良久,她惊恐地站起身,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梁皖育向前一步,梁母后退撞在椅子边,书掉在了地上。梁皖育捡起书递给她,她害怕地伸出颤抖的手,嘴里呢喃着什么,混沌不清。

    梁母接住书,指尖碰到梁皖育的手,她呆滞在原地。良久,她抬起头看着梁皖育,笑着说:“是皖育啊,阿成呢?”

    护工及时跑来将人带了回去,并且连忙弯腰致歉说梁母正在发病高峰期,不能受到刺激。梁皖育点点头,看着母亲被注射了药剂,转身离去。

    油门猛踩,车速提到120迈,150迈,180迈。大道上一辆车疾驰而过,零星的行人被吓得站在路边,梁皖育抽着烟,眼神冰冷无惧。车里放着梁泽成爱听的歌,梁皖育看向副驾驶,对着空气笑着。

    到家时已是傍晚,梁皖育拿出之前买的粗绳放在桌上,端来一条凳子摆在客厅正中间。

    租的屋子没有可以上吊的地方。

    四处张望后梁皖育选择插一根钢柱,他把粗绳串好,为了确保不被挣脱掉,梁皖育专门打了两个八字绳结。

    仰头拽拽绳子,还算牢固,应该足够支撑到自己断气。头大的绳圈握在手里,梁皖育眼神空洞,还好新租的房子没有弟弟和母亲的影子,他也不会耽搁太久。梁皖育闭上眼,想要想些什么留恋这个世界的画面,可怎么也想不出来,脑袋里都是黑蒙蒙的一片。

    他睁开眼,套上绳结。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梁皖育猛地睁开眼,瞳孔里的冷光衬得他面容更为冷峻。

    门打开,是个少年,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少年。

    梁皖育收了收自己凶狠的目光,可是在少年眼里仍然有些渗人。

    “您是阿成的哥哥吗?”少年微微颔首,小心的试探,“我是阿成的同学,我叫何战云。”

    梁皖育未做回答,眉眼快速上下打量着何战云,又迅速盯回去,盯得少年目光闪躲,局促不安。

    梁皖育垂眸看着何战云的眉眼,他想起了他的弟弟——梁泽成。明明两月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弟弟考上警校,母亲身体健康,可现在弟弟死了,母亲也疯了。泪水烫着梁皖育的眼眶,他睁了睁眼化开热泪,深喘一口气平复着心情。

    “你进来吧。”

    绳结还挂在客厅,梁皖育知道何战云吃惊的眼神,他也不做掩饰,冷着脸倒了一杯水放在何战云面前的茶几上。何战云双手夹在膝盖中间紧张地扣搓。

    “你是阿成的同学?”

    “是的,梁哥哥。”何战云的称谓有些拗口,在梁皖育听来也很别扭。不过不要紧,梁皖育觉得过会自己就得死了,这些也都无关紧要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何战云瞥了一眼悬在半空的绳结,呼吸变得急促,“梁哥哥,你不能死,阿成肯定不希望你死。”

    “如果你要对我说这些,那就请回吧。”梁皖育不耐烦地往后靠在沙发上,神情冷漠地点了一支烟。

    “阿成的死,不是意外。”

    烟蒂被猛的掐紧,梁皖育浑身上下都紧绷着,他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何战云,用他多年的从警经验来看穿这人的心。他很快就看出何战云没有撒谎,他也清楚弟弟的死没那么简单,可是……

    梁皖育站起身拽掉绳结,顺着钢柱一块扯了下来,金属砸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梁皖育将钢柱踢到一边,居高临下站在何战云的朝阳处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警局的档案,肇事司机是一个月前刚出狱的,那辆卡车也没有任何附属记录,我猜测……”

    “是谋杀。”梁皖育冷冷说道,何战云惊得抬起头,屋子暗得不行,梁皖育站在背光处浑身都被阴暗笼罩,他背后就是窗户,强烈的光线对比让何战云看不清梁皖育的表情。

    “是的。”

    “你不是刚考上警校嘛,怎么能看局里的档案?”

    梁皖育坐回原位,窗外的暖光照不进这间朝阳不好的屋子里,只能晒着窗外的树叶,晒到绿的发黄。

    “我爸爸是局长。”

    “哦,所以呢?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你,你是阿成的哥哥,阿成被谋杀,你……你不帮他报仇,却要寻死吗?”何战云情绪激动,一双眸子闪着愤懑与不解。梁皖育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这张历经变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让人难以捉摸,难以靠近。何战云的怒火被这双阴冷的眸子浇灭了,他垂下头委屈地说:“阿成是我的好朋友,我想帮他查清楚,所以我来找你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回去?”何战云不自觉地看向一边的绳子。

    “别看了。”

    何战云站起身,关心地看着梁皖育,他被一步一步逼着向门口走去。

    “那……”何战云转过身停住步子,梁皖育一顿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什么?”

    “那你答应我不能再寻死。”

    梁皖育沉着脸,呼吸间看着何战云一张一合的嘴,“就当是答应阿成可以吗?”

    “行。”

    “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你保证。”

    ……梁皖育不爽的看着何战云,奈何少年眼里纯洁无瑕,瞧得梁皖育都没了脾气。

    “我不寻死,为了阿成,为了我那精神病院的母亲,我也不会寻死,可以了吧?能走了吗?”梁皖育催促道。

    “嗯,那我先走了,我明天再来找你。”

    梁皖育刚准备合上门,何战云就从楼下冲上来抵在门口,“对了,这个。”他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留着,我们联系。”可能是何战云怕梁皖育不收,所以他一说完便转头飞速跑走了。梁皖育看了眼纸条,无奈地叹了口气,关上门。

    天花板上被拽下的水泥灰撒了一地,梁皖育打扫干净,把绳子和钢柱塞进了储物间。他又坐回原来的沙发位置那,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摩挲着下巴,眸子看向何战云坐过的地方,陷入沉思。

    何战云跑下楼时周围已经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路灯咔滋咔滋地闪着。他打开手电筒找到电瓶车,带上小黄鸭的头盔,心脏砰砰直跳。何战云加速往回骑,白天和白浩回去后,他又偷偷折了回来。何战云深叹一口气,紧皱眉头地看着前方路况,他眼睛深邃,像是立下了什么坚定不移的誓,他确实发誓了。何战云庆幸自己相信了直觉,去找了梁皖育,他后怕,后怕梁皖育死了,梁家就都没了,他发誓要查清阿成的案子,发誓要给梁皖育一个交代。

    明亮的马路上,少年骑着车迎风翱翔。何战云如释重负,他高呼一声张开双腿,多日来的压抑随风消散,何战云开心地笑着,前面就是市区,还有一会就要到家了!

    电瓶车缓缓驶进市区边界,何战云前后蹬了两下,停在了路边。车没电了。

    刚消散的烦恼,又来了一个。何战云皱着眉噘着嘴,想挠头却一下抓在了小黄鸭头盔上。何战云烦的跺脚,一屁股坐在路边打开手机。

    完了完了,九点了,何战云心里慌张,看着手机导航显示步行回去需要一个半小时,他和mama说的是去附近吃东西,如果回去晚了车还没回去……何战云想想就头疼。

    打车吧。何战云只好认命,准备叫个车。

    车灯照着何战云停下他的面前,何战云没想到才下单三秒钟车就到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牵牵衣角,边看手机边走到车门口。

    何战云愣在原地,立刻收回手。手机上显示司机刚刚出车还有十分钟才到。何战云警惕地后退两步看向车里。

    车窗逐渐下落,何战云弯腰看向里头,看清那人脸时何战云瞬间目瞪口呆。

    梁皖育面无表情地按了下喇叭,吓得何战云浑身一颤。

    “上车。”梁皖育的声音不容置疑,何战云看向路边的电瓶车,“给车上锁,明天再来拿。”

    何战云噢了一声,把车推到站台后面上了锁。何战云拍拍手,小跑到车边冲里头的梁皖育龇牙一笑,小腿刚踏进去,头就撞在了车门上。

    何战云摸摸头,原来是头盔没摘。他不知道梁皖育此刻的表情,不过何战云觉得,自己要再不弄快点,只怕要被呵斥了。

    梁皖育并没关注何战云,他在心里放宽了对何战云的预期时间。何战云把头盔挂在电瓶车前面,跑上车关上门,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谢谢。”

    梁皖育没有回应,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何战云抬眸偷看他一眼,梁皖育冷若冰霜,侧脸轮廓在暗处显得尤为迷人。何战云呆呆看着,忽略了梁皖育本就不太大的声音。

    “地址。”

    “地址。”

    “啊?”何战云回过神,梁皖育侧头看着他,“地址。”

    何战云磕磕巴巴地说着,“我家在郊区,走街亭那条路,你把我放在22号公交站台那就好了。”梁皖育神情一顿,直直盯着何战云叫人背后发毛。

    “怎……怎么了……”何战云无辜地看着梁皖育,梁皖育转过头继续开车,脑海里想到了弟弟梁泽成——两月前,弟弟就是在22路郊区站台等着梁皖育,也是在那附近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