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书屋 - 同人小说 - 【理砂】顽疾在线阅读 - 6上(智斗副本,无h)

6上(智斗副本,无h)

    9.

    那天豪言壮语说得热血,实际上那之后的生活也并没有太大变化。

    拉帝奥似乎也更直白了些,像是挑衅一样,耀武扬威地向砂金展露爱意。砂金心安理得地全部接受——这可是做报复对象得来的福利,不要白不要。他也懒得去装模作样,不如说,根本没有装模作样的必要。

    拉帝奥太了解他了,假意迎合还是真心接受在他面前一览无遗,倒不如省去那些揭穿伪装的无聊步骤,看看拉帝奥会对他做什么。

    观察拉帝奥似乎变成了砂金的新爱好,早晨起床的时候,幸运的话能来得及和拉帝奥共进早餐,但以他的作息,一般只能和拉帝奥告个别;中午在公司共进午餐的时候,看拉帝奥带来了什么美味的菜,现在他会坦诚这是自己做的,而不是借口是什么不存在的外卖了;晚上他去真理大学接人,或者拉帝奥来公司接他,两个人一起回去的时候,拉帝奥有时会去超市买菜,有时不会——拉帝奥喜欢一次性囤一些耐放的食材,将冰箱装得满满当当;然后他观察拉帝奥做晚餐,拉帝奥放了什么食材,什么调味料,还有做饭时专注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实验室里做一场精密的实验。

    没什么特别的。拉帝奥的日子似乎过得悠然自得。这么对比下来,他这样天天如临大敌地做心理准备的样子似乎很呆。

    久而久之,直到砂金也有点懈怠了,某天,不过是平常的一天,拉帝奥突然给他带了礼物。

    说实话,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一款耳钉,简洁的黑桃样式的耳钉,缠着精致的金线,像是叶子的模样,给这对耳钉做出了一种独特的造型。但即使如此,也和他那些张扬的耳饰不同,它只是一对普通到甚至可以在路边摊买到的耳钉。

    就这么一对小东西,让砂金如临大敌。

    “拉帝奥,你给我买东西?今天什么日子啊。”砂金拿着那个简洁的首饰盒,觉得手中这个小玩意异常烫手。怎么!拉帝奥的报复终于正式开始了吗?

    “没什么日子。”拉帝奥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打开自己的书,随意道:“你总戴那些花里胡哨的耳饰在我面前晃,不如换个简单点的。”

    “哈?”砂金睁大了眼,“哇,你这是嫌弃我的品味吗?”

    “说不上。只是在家里这么戴,看着眼晕。”

    “……”砂金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把盒子扔回给拉帝奥:“我不换。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嗯?那你接受什么理由?”拉帝奥抬起眼皮,合上了自己的石膏书,拿起了一枚耳钉,十分配合道:“好吧。没有那么多理由,只是因为看到了,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砂金无语地抬起了脸,任由拉帝奥给自己换耳钉:“那你还是因为觉得眼晕吧。”

    拉帝奥不置可否,只给他换好耳饰,随意拨弄了一下柔软的耳垂:“只是一时兴起,不用在意。”

    “真的吗?”砂金抬手摸了摸耳垂,觉得耳根有点烫:“哎拉帝奥,你想要什么回礼?”

    “不用。”拉帝奥坐回沙发上,再次打开了他的书:“一时兴起的小玩意,也并不值钱。”

    “是吗?真的假的?就是单纯送给我的?不想向我索取点什么吗?”砂金显然不太相信,“一般来讲,下一句就是‘其实我还真有个事和你说……’了吧?”

    “我说了,它只是一对普通的耳钉。”拉帝奥强调道,“我或许该纠正你,过分纠结的漂亮家伙。我不需要回礼。这只是单纯送给你的——而且,为了这么个小玩意,特意索要回礼显得我像是一个吝啬鬼。”

    “是吗?”砂金将信将疑,“我不信。”

    “……再说一次,这只是一对普通的耳钉。”拉帝奥强调道,“而且,在之前我也送过你不少次礼物。”

    “那能一样吗?”砂金反驳,“那会儿我们是在谈恋爱,你送我礼物很正常啊,我还每次都给你回礼呢。但现在显然不是啊。我不信,你一定有阴谋。”

    “……”拉帝奥无奈抬头,看向砂金:“不要还我。”

    “要要要,白给的为什么不要?”砂金护崽一样捂住耳垂,生怕拉帝奥抢回去:“送都送给我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哼。”拉帝奥冷哼一声,“就这么个小玩意,就让石心十人之一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呵。”

    “?拉帝奥!你嘲笑我!”砂金炸毛,“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还给你了!”

    炸毛孔雀气呼呼地回了卧室,拉帝奥目送砂金,然后卧室门被砂金拍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响。

    拉帝奥揉揉耳朵,不置可否,只低头继续看他的石膏书去了。

    仔细看,那实际上是个小型终端的石膏书上面是两页美食图片,拉帝奥向下滑动,看了看下面的配料表和制作步骤。

    嗯……明天试试这个食谱吧。

    ……

    砂金究竟喜不喜欢那对耳钉拉帝奥不知道,只知道托帕第二天连更三条朋友圈,谴责公司南通不分场合秀恩爱的事情。

    送礼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砂金本以为那对耳钉不过是拉帝奥的一时兴起,但从那之后,他就会经常收到一些小玩意。

    第二次拉帝奥送了他一枚东陵玉做的骰子,据说是仙舟那边一个热爱打牌的小姑娘做的,送了开拓者不少,他去列车拜访的时候被开拓者塞了一枚——拉帝奥说,东陵玉是仙舟人对砂金石的称呼。

    砂金感慨了一句真是文艺的名字,但无论如何,比起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东陵玉,或者说砂金石,都称得上一句廉价。话虽这么说,没过几天,拉帝奥看到砂金的朋友圈发了一张图片,上面是很多同款东陵玉骰子,据说,砂金一个人解决了青雀一半的订单需求。

    第三次拉帝奥送了他一个椰子糕同款毛绒挂件。小点心一直都是黑塔空间站和开拓者在照看,这些毛绒挂件据说是什么周边,除了毛绒挂件,以后还有别的,但目前只有挂件——作为当时见证了那群小点心诞生的人之一,拉帝奥获得了第一批试做款挂件。但拉帝奥表示自己不喜欢这种东西,于是转手送给了砂金。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都是不算贵重的礼物,仿佛每一个礼物都是不经意间的巧合,也是因此,拉帝奥每次都不需要回礼,久而久之,砂金不再问,他选择直接收下拉帝奥的小礼物。但不知不觉间,砂金用来存放那些小玩意儿的箱子越来越满,直到某天,砂金拿着一只猫糕同款毛绒玩具,打开箱子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这只毛绒玩具了。

    这里面都是拉帝奥送给他的,后来他按照礼物买回来的同款都收在其他地方,这个箱子很大,砂金以为有生之年不会装满它,但现在,他抱着那个并不算大的毛绒玩具,对着满满当当的箱子陷入沉思。

    一开始他以为拉帝奥送他礼物是报复的开始,但后来,这件事仿佛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每隔几天,或者接连几天,拉帝奥晚上回家的时候,随手扔给他一样小玩意。拉帝奥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态度,他总是揪着不放搞阴谋论实在有些过于多余。

    砂金捏了捏怀里的毛绒玩具。

    猫糕玩具不会发出mu niu mu niu的叫声,但柔软的做工仍然让它手感上佳。砂金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似乎被他忽视了很久的一件事——

    拉帝奥的报复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他还等着赢下赌局,再次看看拉帝奥失去冷静愤怒的样子呢。

    但是礼物箱沉甸甸地被他抱在怀里,砂金眨了眨眼,想到当初分手的时候,拉帝奥难过又愤怒的样子。明明已经气急了,连那本厚厚的石膏书都拿起来了,但直到他恶劣地放完狠话,看完热闹离开,也没有被伤到哪怕一丁点。砂金咂咂嘴,忽然觉得再看一次似乎也没什么乐趣。

    “铃铃——”

    来电话了。砂金放下箱子,接起了电话。

    钻石打来的。这次的任务是外勤,需要去一颗偏远的星球,解决一笔烂账。钻石下达任务言简意赅,挂了电话没多久,资料就发进了他的手机。

    “格蕾德,偏远星球。”砂金翻看资料,“三百年前遭遇能源危机,向公司借贷三百亿信用点整,但二十年后遭遇毁灭性打击,文明衰落,失去联络。如今重新取得联系……哈,这么耳熟,和那个冰雪星球的情况好像啊。”

    “嗯……不过这样的单子,也不至于让钻石特意分配下来吧……”砂金摸了摸下巴,继续往后翻。“初步取得联络……派p40级员工前往处理,首领态度强硬,工作进展艰难……公司职员阵亡,请求支援。阵亡名单见附件……等等,阵亡?!”

    砂金确认了一遍,确实是阵亡,这才真正重视起来,再次仔细翻看资料。资料里还提到了格蕾德是典型的男权社会,首领一儿一女,民间有反抗暴君统治的反抗军。但除了这些就没有再详细的信息了。很显然,格蕾德的首领,和那个冰雪星球的大守护者可不是同类人——起码布洛妮娅还有谈判的余地,但这位斯佩德,是一副完全赖账的态度,丝毫没有交流谈判的可能。而且不知原因,他们似乎不怕公司武力威胁,起码p40级的武力威胁不足以震慑对方。这种任务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怪不得是钻石亲自下达任务,甚至翡翠的手都没有过……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砂金思考一会儿,打开了文档,开始梳理任务信息。

    “砂金,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砂金被拉帝奥的呼唤声拉出工作状态。砂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给文档点了保存。

    晚饭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但砂金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拉帝奥沉默地注视砂金,在他第八次走神的时候,放下了筷子:“你在想事情?”

    “啊。”砂金回过神,对上了拉帝奥关切的目光。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钻石让我去出外勤……”

    “嗯。”拉帝奥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很远?”

    “很远。”砂金苦笑了声,“有七八个星系那么远吧。”

    “公司只派了你?没有搭档吗?”

    “目前来看,是的。”砂金道,“知道前段时间托帕接的那个任务吗?格蕾德和那个有点类似。不是非常难以解决的麻烦,所以派我一个过去就够了。”

    “原来如此。”拉帝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了。

    “就是太远了,这一趟估计要很久……哎,希望那偏远的地方能有好点的环境。”

    “又在担心你那身娇贵的行头?”拉帝奥挑眉。

    “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的,心疼一下不是很正常吗。”砂金笑道,他看了一眼拉帝奥不为所动的表情,勾起一抹坏笑,餐桌下,他的脚伸到了拉帝奥那边,用脚背轻轻蹭拉帝奥的小腿,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托腮,懒散地笑:“教授,那可是偏远星球,而且首领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你就不担心我吗?”

    “你这该死的赌徒似乎并不需要我担心。”拉帝奥淡淡道,“好好吃饭。”

    砂金哼了声:“那你不怕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吗?”

    “……”拉帝奥叹息一声,无奈伸手捉住了桌子下作乱的脚踝。“我怕。”

    “?什么?”

    “我说,我怕。我怕你吃不好,睡不好,我也怕你某天毫无生气地出现在我面前。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你的工作我也无权干涉。”拉帝奥道,“所以,可否请我们的砂金先生,能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

    砂金唇瓣抖了抖。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拉帝奥的话就像那只无处安放的猫糕玩具,也像那只沉甸甸的礼物箱,在心里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让他一时失语。

    砂金不太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有些想不通,却本能觉得危险,想往后缩。

    他勉强笑了笑:“教授……这话说得,我还以为我们要永别了呢……”

    “无意义的猜测。”拉帝奥放开了砂金的脚踝:“如果你真的这样以为,那么等你出差回来,我保证你会第一个见到我。”

    “真的假的。”砂金收回了脚,反常地老实了下来:“那就等着你咯,教授。”

    “要是挺不住了,记得发条信息告诉我。”

    “怎么,教授亲自来给我解决麻烦?”

    “哼。”拉帝奥不置可否,“没准是给你收尸,该死的赌徒。”

    “那我尽量早点找你咯?”砂金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懒懒散散地起身:“那我去收拾行李。教授,明天早上我可以吃到蜂蜜蓝莓蛋糕卷,对吗?”

    “你可以。”拉帝奥言简意赅。

    砂金笑了,心情好了不少,他也不吝啬于给这位勤劳大厨一个吻——直到将自己口中甜牛奶的味道沾满拉帝奥的口腔,砂金才起了身,心情愉悦地离开了餐厅。

    ……

    第二天一早,砂金起床时,闻到了小蛋糕的香味。

    砂金被香味勾得迷迷糊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摸下床,往香味的来源晃悠着寻过去了。

    厨房里有一只大蓝莓糕……砂金满脑子都是美味小蛋糕,但人还没彻底清醒,冲着那块“大蓝莓糕”扑了过去,被一双手稳稳接在了怀里。

    “砂金?”拉帝奥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来。

    “……”拉帝奥身上除了清爽的洗面奶味道还有小蛋糕味,砂金吸了吸鼻子,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他抬起头,对着大蓝莓糕的脖子咬了一口。

    “嘶。”

    拉帝奥轻拍了一下砂金的后背:“醒醒。”

    “唔。”砂金松了口,咂吧咂吧嘴,似乎没吃到满意的味道,但又很喜欢拉帝奥的气味,在刚刚咬过的脖颈处吸了一口。

    “……”拉帝奥搂紧了砂金,静静等人清醒过来。

    但砂金却似乎把拉帝奥当床了,拉帝奥抱着抱着,就感觉怀里的人往下滑,他赶紧坐在凳子上,把砂金搂怀里。再看,人已经在睡回笼觉了。

    过了二十分钟,砂金才从回笼觉里美美醒来。

    他打了个呵欠,第一时间闻到了香味,模模糊糊地开口说话:“拉帝奥……好香……”

    拉帝奥揉了揉砂金蓬松的乱毛,叹了口气,一时间都分不清砂金是在说他还是在说小蛋糕:“醒醒,砂金。”

    “喔。”砂金在拉帝奥的怀里睁开眼,放空了一会儿,才逐渐清醒过来。

    “拉帝奥,今天的早餐是蜂蜜蓝莓小蛋糕吗?”

    “是。”拉帝奥道,怀里的人似乎根本不意外现在的姿势,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才从他怀里退出去,终于是好好坐在了椅子上。

    “还有甜牛奶,已经不烫了。”拉帝奥道,“我帮你检查了行李,放在门口了,等会儿你自己拿走。”

    “喔,知道了。”砂金这会儿才真的清醒过来,笑眯眯地吃自己的甜点心,语气轻快地调侃:“教授,你可真贤惠,又会做饭,又能帮我整理行李的。”

    “如果你能安静地闭嘴,也许我们还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用餐时光。”拉帝奥道,“我想比起被我用书砸出门,你更想平安地自己走出去。”

    “为什么不能是教授亲自送我出去呢?”砂金得寸进尺。

    “把你打出去也算‘送’出去的一种。”

    “哎,你可真凶啊,教授。”砂金耸了耸肩,继续享用他的小蛋糕,“可是教授,我这次一出门,再回来可就要等到至少两个月后了,你真的不想送送我吗?”

    “……”

    “好啦,我知道你最近在研究课题,天天泡在实验室里……我开玩笑的。”砂金耸了耸肩,喝了口牛奶,白色的牛奶在唇边沾成了一个奶圈,被砂金舔掉了。

    “我确实在忙。”拉帝奥道。

    “好吧,我就知道。”

    “但我给你叫了车。”拉帝奥补充,“可以送你到车上。”

    “啊?”砂金一呆,拿着杯子的手顿在半空,看上去有点滑稽。

    “我说,等会儿可以把你送上车。”拉帝奥道,“这么简单的事我想不用重复第三遍。”

    “噢,噢,当然不用,亲爱的教授。”砂金笑了,花枝招展地,他吃掉最后一口小蛋糕:“等我回来,会第一个见到你的,对吗?”

    “这是昨天就讨论过的话题了。”

    “那就是会了。”砂金笑着眨眼,像只得逞的猫,坏猫。“果然呐,教授,你其实超担心我的。”

    “是。所以,我希望两个月后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你。”拉帝奥直言不讳。

    “噢……当然。”砂金道,心不在焉地想,拉帝奥最近是不是更坦率了啊?有点不妙,他好像变迟钝了。

    “哼。真希望你说到做到。”拉帝奥看上去根本没信。

    “嘿,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信不过我?”

    “前科太多,很难相信。”

    “哎呀哎呀,教授你果然真的超担心我啊,别怕,我会活着回来的,我保证。”

    “……”活着回来,但不一定是什么样的活着回来。命悬一线进icu抢救也算活着回来。起码没死,还有口气不是吗?拉帝奥心里默默补充。他沉默着吃完自己的蛋糕:“行了,我知道了。赶紧吧,我想现在你的时间比我更宝贵。”

    “哼,真没情趣。”砂金嗤道,他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趿拉着拖鞋去洗漱了。

    10.

    两地相隔遥远,哪怕是宇宙通讯也有延迟。落地时已经是三天后,砂金一边对这颗星球的瑰丽赞叹,一边给拉帝奥发信息。

    以系统时来看,那边的拉帝奥应该正在午休。于是砂金肆无忌惮地给对面发送垃圾信息——哦,虽然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肆无忌惮地发送垃圾信息。

    【图片】

    「拉帝奥,快看,这满天瑰丽的金色。我得承认,我在其他星球从没见过这种景色。」

    〈是很漂亮。但不太正常。〉

    砂金挑了挑眉,没想到拉帝奥这么快给他回复了信息:

    「哎教授,你今天怎么秒回啊,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别贫。你小心些,这个天空不太正常……最坏的估算,或许是星核。〉

    「嘿,巧了,我也觉得。毁灭性的打击导致断联三百年,瑰丽到不正常的景色,不怕武力威胁有恃无恐的首领……」

    「而且恐怕事实还要更糟糕一些,能独自与宇宙重新取得联络,那个首领或许找到了遏制星核的办法。或者更坏的情况,他能利用星核的部分力量,就像列车上那只可爱的小星核精——哈,钻石真是给了我一个难搞的任务啊。」

    〈难得有你觉得麻烦的任务。搞得定吗?〉

    「别担心教授,还不到束手无策的程度,我已经有想法了。现在,我得去见见那位首领先生了,回见,教授。」

    发完消息,砂金按灭了手机,这颗偏远星球,却意外有着一座恢宏的城市。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拜访一下那位斯佩德——虽然谈判没戏,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砂金托腮沉吟片刻,叫来自己的副手,悄声吩咐了些什么。

    副官领了任务,带了一队人走了。砂金若无其事地整理衣服,往城里去了。

    拉帝奥一整个下午都没再收到砂金的信息。等砂金再发来,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进展如何?〉

    「意料之中的毫无进展。」

    「和报告显示得一样,这位斯佩德先生,已经打定主意赖账了,我被十分不友好地轰了出来,现在住酒店都是自掏腰包。哈,回来之后必须要让钻石给我报销房费。」

    那边或许是怕有监听,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语音条,但透过文字,拉帝奥也能想象得到砂金的表情。

    只可惜当下他们远隔数个星系。拉帝奥看着手机,有些走神。

    糟糕。好想他啊。

    拉帝奥的指尖在屏幕上轻敲,一句话打出来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发出去的只有一句——

    〈你有什么计划?〉

    「给这颗星星枯燥无味的生活点一把火。」

    「哦,有人来了,等会儿聊。」

    酒店房门被敲响,砂金按灭手机,抬头看向来人,勾起一抹完美的营业微笑:

    “欢迎,这位朋友。”

    阿瑞根特也带着一副虚伪的笑脸,他和砂金礼节性地握了握手:“你好,公司的使节。我是阿瑞根特,首领的儿子,想必你听说过我。”

    “久仰久仰。”砂金笑道,“听说你在民间颇有威望,是格蕾德最有能力也是最优秀的男人。那么,大名鼎鼎的阿瑞根特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知道,我刚被首领斯佩德,也就是你的父亲,很不友好地赶出了奥克斯堡。”

    “那并不重要,砂金先生。”阿瑞根特扶了扶眼镜,“相信能当上公司高管的你并不愚蠢,至少不会像之前那位一样谨小慎微。我是来找你合作的——请不用担心其他无聊的事情,既然我选择出现在这里,那就必然会保证我们谈话环境的安全性。”

    “哦?合作?”砂金挑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神色:“朋友,你得知道,对于你父亲来讲,我可是他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阿瑞根特笑了笑,“我的理念是将格蕾德带向幸福的未来。但你看到了,斯佩德只是一个暴君,他不配统治格蕾德,不配决定所有人的未来。”

    “哈哈——朋友,这可真是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啊。”砂金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把你出卖给首领,换取合同?”

    “你想多了。我还不值三百亿的本金加上它三百年的利息。”阿瑞根特道,“你该知道,我会是一个比斯佩德更有谈判机会的人。”

    “哦?”砂金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想要公司的武力支持,是吗?”

    “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的。”

    “你说得对,朋友,我不是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不如说,正相反,我是一个疯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砂金摊了摊手道,“既然现在没有机会拿下合同,我也不在意让这颗星球换个主子。”

    “理智的决定。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砂金笑了,他和阿瑞根特握手,送走了这位胆大包天想要夺权篡位的客人。

    他坐回酒店的沙发上,指尖随意把玩一枚筹码。过了一会儿,副官回来了。

    “头儿,我回来了。”

    “哦,不错。事情办的怎么样?”砂金将手中的筹码抛起,然后一把抓在手心:“查到了吗?”

    “查到了。”副官点点头,将一沓资料递给砂金:“民间组织反抗军首领,伐特斯特,活跃地点主要在于边缘城镇,这座主城里成员很少,地下活动比较频繁。还有,关于公司的信息已经派员工扮成普通人混入城镇放出去了。”

    “不错。”砂金愉悦点头,“就那样稳步进行吧。现在,就让我们去见见这位反抗军首领,伐特斯特吧。”

    见面的地点在地下黑市的小酒馆。

    副官的办事效率很快,在砂金与斯佩德谈判的时候,副官已经利用这一下午的时间,找出了黑市,并从几位反抗军成员那里顺藤摸瓜,得到了那位首领的信息。

    砂金穿过狭窄逼仄的巷道,来到酒馆。

    这里的环境很乱,到处都充满了生活不如意来此发泄的人们,还有无钱可用的流浪汉,倒在门口的垃圾堆里。砂金面不改色地穿过凌乱的地面,来到酒馆内部。衣着华贵的客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砂金刚一进门,就得到了大量注目礼。他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抬起帽子,对众人致意,然后从容走到调酒台前。

    “一杯fight,谢谢。”砂金戴着墨镜,漂亮的眼睛含着笑,他轻轻敲了敲桌子,看着调酒台后的调酒师。

    “……”调酒师擦杯子的手一顿,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

    “别在意,朋友,我没有敌意。”砂金压低声音道。

    “你不是熟面孔。”调酒师声音低沉,“你是谁?”

    “如果你注意了新闻,就会知道我是今天刚到这里的公司高管,隶属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之一,砂金。和我聊聊吧,朋友,你不会吃亏的。”

    “贵司办事效率很高啊。”调酒师道,“这么快就能查到我的身份……本事通天的公司高管,还需要我一个中年大叔的帮助吗?”

    “只是为了拉拢一切能拉拢的可用力量罢了。”砂金摊了摊手,“和我聊聊如何?至少我还是很有诚意的。对抗共同的敌人,我们只会双赢,朋友。”

    “……”调酒师擦干净手中的杯子,嗤了一声:“看来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和我来吧,公司的家伙。”

    砂金随着调酒师去了后厨。打开后门,里面是一个很宽敞的密闭空间。调酒师摘了手套,坐到沙发上:“坐吧。”

    砂金也不推脱,直接坐在了调酒师对面,脸上挂着完美的营业微笑:“开始谈话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不才砂金,隶属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之一。今天来到这里,确实有重要的事找你。”

    “我是伐特斯特。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不做赘述。”伐特斯特道,“开门见山吧,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如果你有注意过新闻,就会知道我刚被那位首领十分不友好地赶了出来。而我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哦,不。或许是疯子。为了合同,我不介意这个星球的主子是谁——你理解吗?”

    “哈,真是有够狂妄的一番话。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寻求合作?”

    “差不多吧,朋友。”砂金摊了摊手,“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我们完全可以合作,推翻斯佩德的暴政。格蕾德的社会矛盾已经相当尖锐,爆发内战不过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对吧?”

    “……你说的对。但你对斯佩德一无所知。”伐特斯特道,“我们没有人能反抗斯佩德,因为他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可以将他交给我。”砂金笑道,“克里珀的基石,难道还不足以划开一朵笼罩大地的乌云吗?”

    “……”

    “好好想想,朋友。和我合作只会双赢。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砂金拿出一枚筹码漫不经心地把玩,语气轻松:“或者你也可以问问那位阿瑞根特——哦,还是他主动找我合作的呢,朋友。”

    “阿瑞根特?”伐特斯特蹙了蹙眉,“他找你合作了?”

    “当然。”砂金笑眯眯地,注视着伐特斯特的每一个反应,伐特斯特不像对阿瑞根特一无所知——正常人听到陌生的名字,第一反应应该是他是谁才对。所以,他们大概率有过接触,或者,很熟。砂金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说:“你可以随时找他本人确定这一点,朋友。我只是为了拿到更多成功的筹码,毕竟只有足够的武力,才能成功推翻暴政。你认为呢,朋友?”

    “……这似乎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提议。”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砂金耸了耸肩,向着对面的男人伸出手。

    “我需要确信你说的话,公司的家伙。”伐特斯特淡淡道,没有和他握手。

    “当然可以。”砂金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明天晚上,我会再来一次,一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你确定自己想确定的信息。但是朋友,我的耐心有限,希望明天晚上,你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言罢,砂金起身告辞——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回见,朋友。”

    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了。

    砂金叫了客房服务,这里为贵宾提供二十四小时的餐点服务,砂金点了些简单的面包,还有一罐热牛奶。

    他洗漱完,餐也到了,叼起一块面包,砂金靠在床头,划开手机,看拉帝奥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是有的。几个系统时前,大概是晚餐时间,拉帝奥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砂金有一瞬间的心虚。但他立刻理直气壮起来了,这里离家十万八千里,哪怕答应过拉帝奥好好吃饭,但他不说,拉帝奥又不会知道。

    于是他一边咬了一口面包,一边给拉帝奥回消息:

    「哦,当然吃了。原谅我现在才有时间和你说话,教授。」

    〈才结束吗,很晚了。〉

    意外地,拉帝奥秒回了。

    砂金挑了挑眉,他喝了一口牛奶,咂了咂嘴,被那股膻味和guntang的温度弄得脸皮一皱。好难喝,牛奶怎么可以煮得这么难喝!而且还好烫!

    「晚餐不好吃,拉帝奥……那个牛奶好烫,好难喝。」

    〈等你回来我做给你。〉

    「估计还要很久诶。想想这种饭菜要吃两个月,对我的味蕾和胃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总不能跨越八个星系把我拽过去只为了给你当厨子。〉

    「当然不会了教授。我就是抱怨一下……唉。」

    〈所以真的很棘手?真的需要两个月吗。〉

    「大概不止,教授。我现在还在查这里的势力关系,不过还好,这种体力活可以丢给下属去做,今天的进展还挺顺利的。」

    〈早些休息。〉

    「知道了教授——我会保持一个好状态的。」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不要过于劳累。〉

    「啊哈哈你果然在关心我啊,教授。我知道啦——放心放心吧!」

    「至于这里的情况,你也不必担心我,我已经想好计划了。」

    「目前只剩最后一个关键人物没见到,但我想很快就能见面了。三枚筹码足矣,所有,或一无所有。但我相信我能赢。」

    〈哼。但愿如此。〉

    〈祝你好运。〉

    砂金看着手机那边发过来的信息,愉悦勾起了唇角。但他确实没有说谎,在这一天里,他已经想好了他的最终计划。只是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异国他乡总有些不安定感,现在已经很晚了,但砂金毫无睡意。酒店有小夜灯,砂金留着那盏小灯,放空自己,许久,终于在柔和的光线下睡着了。

    第二天,和伐特斯特的合作很顺利地敲定了下来。

    比较有意思的是,他留在阿瑞根特身上的微型窃听器没有发挥作用,很显然,和他见面后,这个人将自己穿过的衣物都处理掉了,留在手套搭扣上的微型窃听器自然也被一起带走——这是个谨慎的人啊。砂金想。

    但无所谓,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谨慎,第二天和伐特斯特合作后,留在他身上的窃听器听见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和砂金想得差不多,伐特斯特和阿瑞根特很熟,在合作后,两个人见了一面,从对话来看,两个人或许还是好友,至少从对话中那种熟稔感来看,不是浮于表面的普通朋友。

    这就有意思了。砂金摸着下巴,但这只窃听器也没有幸存很久,因为伐特斯特有一个谨慎过头的好友,阿瑞根特和他聊了一会儿,知道他和自己有过接触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带着人把全部衣物处理掉了。

    但无所谓,只言片语中的信息量也足够了——如今的反抗军大部分经费来源于阿瑞根特,而阿瑞根特自己也有一支私兵,他笼络的兵力对于这个星球来讲,已经是很庞大的一支军队了。显然,这个野心家已经谋划了很久,而砂金的到来,让他拼上了最后一块胜利的拼图。

    这是想利用自己,解决掉斯佩德这个最大的麻烦啊。砂金指尖轻敲桌面,意识到了这位野心家第一时间找他合作的原因。想必公司上次来人,他已经了解到了公司,想要通过他的手解决斯佩德,最好公司和斯佩德斗得两败俱伤,他自己就能顺利当权。

    只可惜,他还是小看了公司。但他也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毕竟,干掉斯佩德,是大家共同的目的。

    至于之后嘛……哈,都说了,他根本不在意这颗星球的主子是谁。

    ……

    在那之后,公司的部分员工开始支持反抗军的活动。

    另一部分则潜伏在民众间,由副官带领执行任务。两边推进得都很顺利,在支持反抗军活动的过程中,也不免与伐特斯特发生接触。

    多次接触下来,伐特斯特对砂金倒是越来越欣赏,这位公司的高管眼界早已放眼宇宙,讨论间许多新奇先进的理念和概念让伐特斯特倍感惊讶。

    阿瑞根特很少和反抗军一起活动,他的重点一直在自己的私兵那边,最近在筹备内战,更是一刻不停地做着准备工作。

    但砂金不同,身为高管,他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虽然行事风格略有浮夸,但总地来说是个接地气的上司——哦,这是伐特斯特的评价。

    听见接地气这个评价时,砂金很是愉悦地笑了一会儿,那时的他没有戴帽子和墨镜,再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对伐特斯特也颇有些对年长者的尊敬,这样的他确实很有欺骗性——

    “朋友,你还是第一次这么评价我的人。”

    “是吗?但或许不会是最后一个。”中年人笑得爽朗,“小伙子,你确实没什么架子。一般能坐到你这个位置的,都不屑于和我们这种底层人一起行动。”

    “哦,不,朋友。每一个员工都是公司的财富,请你相信这一点。”

    “当然。说起来,对于底层人的态度,你和阿瑞根特也有些像。”伐特斯特道,“哈哈,或许让他听见这个评价又要和我吵架了——但不得不说,他的理论太过理想主义,很多想法在这颗星球上行不通。虽然他是个没有太多实践经验的人,理论浮于空想,但还有一部分理论有实践的可能。假以时日,他会是一个比斯佩德更优秀的首领。”

    “是吗?”砂金笑得很乖,配合身高和那张漂亮的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个富商家初出社会的公子哥儿,他表现出理解的样子,在这个中年人面前做足了姿态:“这颗星球确实需要一个好首领。你也想让格蕾德走向繁荣吧?不然你也不会组织反抗军,并且支持阿瑞根特的想法了。”

    “是啊。过安稳的日子,就是底层人最朴素的期待了。”伐特斯特叹声道。

    “确实。”砂金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奴隶编码,露出一瞬间的落寞表情,随即他又恢复了笑容:“安安稳稳过完一生,确实是最幸福的事了。”

    伐特斯特没有忽视掉砂金的表现,他看向砂金脖子上的编码,对外界不甚了解的中年人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

    “这个啊。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砂金笑了笑,没有去遮掩的意思,笑得很坦然:“这是奴隶编码,朋友。”

    “什……”

    “就是你想的那个奴隶编码。”砂金耸了耸肩,“或许这就是我接地气的原因吧。曾经我也是一个底层人,所以最了解底层人的难处。哈哈,不用感到抱歉,以我现在的身份,早就不在乎这个了。”

    “我很抱歉。”

    砂金从伐特斯特眼中捕捉到愧疚和怜悯,狡猾的孔雀满意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都说了,我不在意它了。不过很少有人能对冒犯我感到抱歉——这样吧,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向上级争取让利,让这个合同以最有利于格蕾德发展的形式尘埃落定。”

    “嗯……”

    “不必急于发表看法,朋友。”伐特斯特若有所思的模样被砂金看在眼里,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作为反抗军的领导者有自己的眼界与想法。或许我们的最终目的不同,但无论如何,我珍惜这份友谊——但工作不得不完成,我只能争取,来为格蕾德人争取一个未来。”

    “我理解。”伐特斯特叹了口气。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砂金笑道,他递给伐特斯特一块汽水糖:“没有酒,就让这颗糖来代替吧。敬友谊。”

    “……敬友谊。”

    再聊了一会儿,砂金听到了嘈杂的噪音,似乎有人起了冲突。

    “有人打架?”砂金皱了皱眉。

    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嘈杂噪音响起,砂金按了按耳麦,神色有些严肃:“是军队的人。”

    “有些麻烦。”

    “不止一处啊……那我们分头行动吧。”砂金率先起身,他看向伐特斯特,郑重道:“注意安全。”

    “别担心我了,处理这种事我可是老油条了。”伐特斯特爽朗地笑了起来,“倒是你小伙子,人生地不熟的,小心些。那些军队的人可不好对付。”

    “承蒙关照。”砂金笑道,他向伐特斯特致意,然后转身离开了。

    带领军队的是一个女人。砂金赶到的时候,“他的员工”正在和领头的人据理力争。

    “稍安勿躁朋友们。”砂金走上前,脸上是完美无缺的笑容:“这位美丽的小姐,能说说我的员工犯了什么错误吗?”

    “你好。”女人很有礼貌地向他做了个标准的军礼:“我是阿贝勒。我接到通知,是来抓反抗军的。这是你的员工?你如何向我证明?如果是我抓错了人,我会向你和你的员工道歉。”

    “哦,哦。你好阿贝勒女士。”砂金点点头,他拿出自己星际和平公司的工作证,并示意其他人也拿出来——在合作建立后,他确实为反抗军的人准备了假的公司员工证——众人恍然,手忙脚乱地翻口袋,将工作证一一亮出。

    “这是星际和平公司认证的工作证明,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检查。”

    阿贝勒仔细检查了工作证,甚至测试了上面的磁卡,确认无误后她将工作证还给众人,并指挥手下向刚刚抓的人敬礼:“十分抱歉。这是我的工作失误,如果给您造成不便,还请原谅。”

    “哎,那都不是什么大事。”砂金笑着收起了工作证,将自己的“员工们”遣散了。他看着还没离开的阿贝勒,笑了笑:“朋友,工作已经处理完了,你不离开,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女人冷静地看了一眼砂金,对身旁的手下悄声吩咐几句,然后就组织其他人有序离开了,整片空间只剩下砂金和阿贝勒两人。

    “开门见山吧,朋友。我的时间很宝贵。”砂金看着阿贝勒直勾勾盯着他的警惕眼神,笑盈盈道:“好吧,我承认你是一位美丽的女士,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如此失礼地盯着我看吧?”

    “你帮那些人伪造证明。”阿贝勒道。是陈述句,看来十分笃定。

    “哦?”砂金挑眉,“看来这位聪明的女士看穿了我的诡计啊。”

    “我知道你。公司的高管,想通过一纸合同拿走我们星球的主权。”阿贝勒的脸色并不好看,她对砂金可没有丝毫友善:“你和反抗军勾结,想干什么?想掀起格蕾德的社会动乱吗?”

    “哎呀,朋友,你聪明得让我有点汗流浃背了呀。”砂金略带浮夸道,但他丝毫不慌,阿贝勒露出了反感的表情:“不要再浮夸的表演了。说出你的目的。”

    “好吧,朋友。”砂金摊了摊手,“让一位美丽女士等待不是绅士的风格。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想和我合作吗,女士。”

    “呵。”阿贝勒一脸荒谬,她嘲讽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一个试图拿走我们星球独立自主权的人合作?”

    “你会的,”砂金耸了耸肩,“实际上,我并不是对你毫无了解。这段时间我搜集了不少你的资料,看到过你对于格蕾德社会发展的无数提案。不得不说,这些提案很有实践意义——但毫无疑问的,没有人赏识你。哦,不如说,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女人的才能。你正是因为在政界没有出路,才会选择参军,试图从军为自己谋划一个出路。我说的对吗,美丽的女士?”

    “你调查我?”阿贝勒眯起了眼睛,她做出防备的姿态,砂金看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架势,赶紧叫停:“停,停,稍安勿躁朋友,我对你没有敌意。”

    “说出你的目的,公司的走狗!”阿贝勒提着枪指着砂金,威胁道。

    “我都说了,我是来寻求合作的。”砂金笑了笑,他并不在意阿贝勒的枪,即便那把枪可不是轮盘赌那种只有一发实弹的枪——“你知道的,这个星球已经被长时间的暴政腐蚀透了,内战不过只缺一个导火索。曾经,因为斯佩德几乎不可战胜的武力,让所有人不敢反抗,但现在我来了,成为如今局势中最大的变数。斯佩德的绝对统治,我会将他终结于此。”

    “你要杀了斯佩德?”阿贝勒瞳孔微缩,聪明的女士第一时间猜到了砂金的目的:“那可是我的父亲,你就不怕我将你就地格杀?”

    “哈,如果你们的父女情谊真的深厚,你也不会被政界无数口蜜腹剑针锋相对的政客逼迫到军队中,不是吗?”

    “……”阿贝勒深呼吸,她被说中了心事,微微阖眼平复自己的呼吸。

    “阿瑞根特是一个只有空想不会实践的野心家,而除掉斯佩德后,他毫无疑问会登上首领的位置——他手中的兵力远远多于你,还有反抗军首领伐特斯特的支持。对上他,你毫无胜算。先不论公司的合同,你甘愿将整个格蕾德的命运交在他手上吗?”

    “……这并非我不甘愿就能改变的事。”

    “我当然知道,朋友。”砂金笑道,“典型的男权社会,你无论多有能力,身为女人这一点,就足以抹除你的全部光芒,哪怕你的提案最适合格蕾德的社会现实,哪怕你有满腹才华。你知道伐特斯特怎么想格蕾德的未来吗?他说,虽然阿瑞根特的理论浮于表面,但仍有可以实践的部分,他只是缺乏实践经验。假以时日,他会是一个优秀的首领。你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未来吗?”

    “放屁!那种狗屁不通的理论,哪里有什么实践的可能?”阿贝勒骂道,“真是蠢货,愚不可及!”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稍安勿躁,朋友。”砂金摊了摊手,“所以,我想和你合作。先不论别的,你难道不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还是说,你放弃这个机会,独自在这个绝望的,看不到出路的社会现实中挣扎,然后看着蠢货登台,将格蕾德推向另一个暴君的统治中?”

    “……”阿贝勒深深地呼吸,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枪,脑袋里似乎在天人交战。

    她不甘心与砂金这种对星球虎视眈眈的恶人合作,但也不甘心让格蕾德步入另一个水深火热的暴政中去。

    “好好想想,朋友。”砂金道,“如果最后没有签和公司的合同,你也没有损失,我任务失败,是我受到公司的惩罚,和格蕾德人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最后签了和公司的合同,那么在阿瑞根特手中,格蕾德只会雪上加霜,最坏的结果,变成一个人间炼狱,民不聊生,但如果在你手中,你会努力让这颗星球的人民过得更好一些的,对吗?”

    “……”阿贝勒握住手枪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深深地呼吸几次,最终颓然放下了手枪,有些自嘲地笑了:“看似是个选择题,但实际上我并没有选择权,不是吗?”

    “当然不,朋友。你当然可以拒绝合作,毕竟格蕾德的状况与我无关,我只需要完成我自己的任务罢了。”砂金耸了耸肩,他伸出手来:“我只是把格蕾德的未来放在你面前而已。”

    “呵。”阿贝勒冷笑,脸色很难看地伸出手,和砂金的握了握:“你等着吧。即便签了合同,我也会努力让格蕾德早些摆脱合同的桎梏,把主权争回来的。”

    “有野心。”砂金欣赏地看着阿贝勒,笑眯眯地点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