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虎肠关守将

    不过，人可不是泥坯！

    在这一片火海之中里面烧上一会儿，只会变成焦炭。

    城墙上观看的一众漠北人，此时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粘稠的石脂水在之前的一系列实战当中，虽然威力奇大，但在使用时仍有一些限制，或者说是存在着缺点。

    譬如说开采技术落后、存储以及转运不易，譬如说沉重的分量，譬如说刺鼻的气味，有些严苛的点燃方式，等等，不一而足。

    尤其是在尼勒克河谷内的那一场大雨，限制了石脂水对圣山大军进一步的毒害效果，几乎是相当于救下了达吾提的大军。

    现在的火水，在这些短板方面都得到了极大的改良！

    王马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对传令兵示意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道：“上火球！”

    四五十个漠北武者登场。

    他们出现在虎肠关城墙之后的一片空地上，扛着一种比人还要高一些大火钳，背着一大袋西瓜大小的球形石弹。

    他们排成简单的阵形之后，便开始将那些石弹取出来放在脚边就手的位置，然后再给大火钳的握把上缠上厚厚的布条。

    另外有上百的漠北人合力抬出来几十口大小大缸。

    大缸里面装了半满的是正是石脂水，有盖子的小缸装着的就是火不。

    大小缸就摆放在那些武者身后伸手可及的位置。

    那四五十几漠北武者先是用大火钳夹住一颗球形石弹在大缸里蘸一蘸石脂水，拿木勺淋上火水，旁边的漠北人拿火把点燃，武者最后把大火钳抡圆了，把火球呼的一声就远远的甩了出去。

    于是，虎肠关之外顿时下起了一场“流星雨”。

    而且，听那工匠在一旁的介绍。

    关口之外的那一片区域已经被人为的划成了一块“棋盘”。

    负责“流星雨”的军官只需要报出需要进行区域覆盖打击的编号，便可以进行精准且迅猛的打击。

    而作为打击“目标”的，则是漠北大军中的一位先天下品的武者大师。

    那数十斤的火球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挡得了初一，挡不了十五哇！

    一波“流星雨”落下，把地上砸出一个个土坑来，上面的火焰仍在熊熊的燃烧着，黑烟四起。

    用拳头？石脂水有很强的粘性，更何况是烧得正旺的石脂水？一粘上恐怕就得脱层皮！

    用刀剑？被砸碎了的火球，落在地上，不低头看一眼，武者大师也不敢轻易的乱落脚！

    头上下着能砸死人的“流星雨”，脚下是一片的刀山火海！

    烟雾之中，武者大师那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子，果然没有挺过第三波的“流星雨”，干脆主动跳出了“棋格”，高举双手大喊认输。

    此时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个“筛子”，几乎到处都有被烫烧出来的破洞。

    王马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女墙，指着前方的羊肠关旧址，说道：“漠北人再来的话，他们的抛石机无法穿过羊肠关的山壁打到我们，我们的抛石机可以打到他们。”

    “十架刚才那种大抛石机的区域覆盖打击，就能让羊肠关旧城墙那里变成一座尸山！”

    “小抛石机可以用于定点清除对方的重要目标，譬如逼近了城墙的抛石机，甚至是敌方就近视察战况的将领。”

    “‘流星雨’，则可以用于高频次的进行区域覆盖打击。当这些人力抛石机规模上千的时候，足以覆盖城墙外大半的区域。”

    “这些烧红的石头，能让那些漠南的人马连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

    城墙上的众人听了，都是一阵的哄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漠北大军在虎肠之前大跳某种踢踏舞的场景。

    阿史那包指了指脚下的一道排水渠，补充道：“之所以当初加了这么一个设计，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雨天排水。”

    “当城墙战场胶着的时候，将‘火水’从这些排水渠倒到外面的地面，一点燃，自然就会形成一道火墙了。”

    “我们现在有两个鹰奴，一位天赋异禀的姬奴，可以对漠南圣山大军的动静及时侦知，提早作出预备。通过石脂水的烟柱通讯，更合理、高效的调动漠北的兵力物物资。”

    “现在的漠百盟，已经具备足够的能力，应对圣山大军的再次入侵。”

    王马点点头，接过话头说道：“两个鹰奴为我们漠北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并且，从他们那里我得知一个好消息。”

    “白山之中，也具备有猎鹰捕食、繁衍的优良条件。因此，我们决定将两个鹰奴封为‘白山鹰王’，将白山定为漠百盟驯养猎鹰的领地。”

    “拥有足够多的猎鹰之后，可以更精准的查探到漠南人的大军，而我们在不久之后也可以再次由老虎道南下，带着人马，去看看漠南的风景。”

    “现在嘛，我们先顾眼前够得着的，去把白山之中的那几座矿山给笑纳了。”

    城墙上的众人又是一阵的哄笑。

    王马转头看了阿史那包一眼，后者再次点头示意。

    这一幕“眉来眼去”，又被有心观察的小萨比尔看在了眼里。

    王马轻咳了一声，等到众人的笑意、说话声音小了，这才开口说道：“接下来，我要公布虎肠关守将。”

    “从今往后，虎肠关将会采用轮戍制度，由各部轮流派兵驻守。”

    这时，城墙上面转眼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不少漠北人现在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在阿史那包与王马之间来回看了两眼。

    他们现在的疑惑显然与小萨比尔之前的疑惑是相同的，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是由阿史那包来宣布？

    漠北人虽然认可了王马在幕后布局、指挥的说法，对王马牺牲南商路以换取漠北全局战事顺利的十分敬佩。

    但事实上漠北人仍是更倾向于将阿史那包视为是漠北两位领袖当中更伟大的那一位。

    王马这一位仁兄，还真的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被阿史那包抢去了太多的风光，锋芒远不如阿史那包。

    王马不去管旁人心里怎么看他，自顾自的又说道：“这一位，在额尔部的战场上浴血奋战，高举漠北旗，身先士卒，立场坚定。”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塞里木湖之变的当夜，他临危受命，执掌塞里木湖三旗。”

    “在他上任的头一个月时间，他走遍了羽毛旗在塞里木湖四周山区。”

    “除了安全屋，越冬的草场，他拜访了山里那些仍在观望的塞里木三旗的族人聚居点。”

    “最终，他成功的将山里的族人带了出来......对了，小萨比尔，我也好奇的很，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小萨比尔耳边听着王马对他的赞誉之词，正有些晃神，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听到王马喊他，才回过神来，连忙答道：“地契。”

    “那一夜，我算过了，当时塞里木三旗的族人分到手的都是原本各自部落里的土地。”

    “塞里木湖区仍有大量的无主之地可以充分利用起来。山里的族人走出来，我就按他们的实际需求分土地给他们。”

    “有人，有地，就有税收，就可以办很多事。维持军队和装备，修缮道路，与其他绿洲部落进行商贸，互通有无。”

    “放牧的草场，尤其是马场，适应的缩减一些，种些其他的作物，收成会增加许多。”

    “我算过了，如果找准放牧与种植之间对土地使用的一个平衡点的话，以塞里木湖区的条件，加上湖里丰富的水产，容纳十万族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南人不是说了嘛，十年树木。等到阿史那包大人所说的那些树苗运过来了，先种上个十年时间，看看效果。”

    这些话，这些规划，小萨比尔估计憋在心里很长时间，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

    塞里木湖区距离白山有些远，小萨比尔如果长年驻守在虎肠关，多半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经营自己的塞里木湖区。

    这样一来，对于北商路的绿洲部落来说，其实是减少了一个隐患。

    不过，这个中原因，对于漠北的一众头人而言，看得清楚的，也就彼此心照不宣了。

    那些看不清楚的，还羡慕小萨比尔走了狗屎运，一跃成为漠北少数几个最有实权的部落头人。

    说着说着，小萨比尔终于察觉到城墙上有些诡异的安静，这才嗫嚅着停住了口。

    “小萨比尔，你这是突然开窍了吗？”

    “是啊，我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小萨比尔的口说出来的。”

    “真的可以容纳十万人？你这是有确凿根据还是自己信口开河说出来的数字？”

    一众漠北头人、将领，此时对小萨比尔都已经是刮目相看。

    王马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萨比尔，又说道：“我现在开始有些相信智取阿里甫那一万亲军的计划，确实是出自你的手笔。”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到那么阴损的招数，骗得阿里甫完全跟着你的节奏来走？”

    小萨比尔轻咳一声，赧然一笑，答道：“白马旗的商队，一向以来都是由我负责的，每年至少走一趟圣山商路。”

    “很多对白马旗非常重要的买卖，都是在那一段时间谈成的。祖父曾说过，我如果不当旗主的话，多半是一个大商人。”

    “那几个假装是塞里木三旗在山区的话事人，其实也都是我商队里的几个领队。大家也知道，商队没有不好的商品，只有不合格的商人。”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讨价还价，试探对方底价，将顾客不需要的东西推销给他们，等等的这些，其实都是有讲究的。”

    “就像阿史那包大人所说的那样，可都是技术活儿。”

    王马此时却收了自己的嬉皮笑脸，正色道：“怎么会没有什么？！太有‘什么’了！”

    “你那应该叫做是兵不血刃，叫做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一万阿里甫亲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真要是硬啃下来，我们漠北人至少会有对方一倍的死伤！”

    “你救下了成千上万的漠北人，数万漠北帐蓬会因此而感谢你！”

    “我们，不是想踏着谁的尸骨而建立自己的功业，如果我们能一个漠北人也不用死，那自然是最好的。”

    “而事实却是，我们必须跟圣山一十七部讨价还价，试探对方的底价，让他们主动放弃漠北！”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只希望每一个漠北人能够死得其所，每一个漠北的勇士哪怕牺牲了，也能换回两个甚至三个漠南人的性命。”

    “那样的话，就是我们赚了！那样的话，漠北的赢面就会越来越大！”

    王马环顾四周的漠北人，继续说道：“你们或许好奇为什么会将虎肠关的守将一职，任命给一个几乎没有怎么上过战场的部落头人。”

    “因为，虎肠关的设想，攻防体系的建立，就是出自小萨比尔的构想，经过我与阿史那包大人的合议，这才最终敲定了下来。”

    “这就是小萨比尔自己所说的，商队没有不好的商品，只有不合格的商人。”

    “我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战事，简单直白的来说，就是用我们漠北勇士的性命来换漠南人的性命。看看最终究竟是谁先撑不住了，看看最终是谁赚了。”

    城墙上的众人，听了都是暗自点头不已，显然对小萨比尔就任虎肠关守将一事，已经没有最初那种置疑或者抗拒了。

    “小萨比尔没有变，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阿史那包走到小萨比尔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他之前所缺的，只是一个供他尽情表演、发挥的舞台！”

    “你们各位也是一样！圣山大军在各位眼中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中了刀一样会流血，会痛，会哭，会死！”

    “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怕萨满吗？达吾提偷偷摸摸的来了，达吾提又灰溜溜的走了。”

    “萨满这种等级的终极武力参与世俗的战争，原本就是坏了乾玥大陆各国约定俗成的规矩！”

    “圣山一十七部不讲规矩，我们漠百盟也不需要跟他们讲规矩了！”

    “因此，我决定，亲自南下一趟，去面见翰国的国君。”

    城墙上再次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小萨比尔的任命，与阿史那包的这一番话相比而言，只能算是小菜一碟了。金失一的庖丁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