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显臻

    按照惯例，顾晓一家子整个春节期间，都住在老宅。

    初七，正处于拜年期间。如果有客人到访，做题是顾晓赖在房间的令牌，但一直闭门不出，也会被说教一番的，幸好顾风也会帮她打掩护，但今天外面的气氛似乎不大一样。

    打开房门，顾晓看到坐在沙发上一男一女，两人坐得不近，但亲密感已经溢于言表。在他们对面的独立沙发上，顾老爷子正襟危坐，顾晓细看发现，老爷子穿的是件考究的中山装，头发应该是今早上特意打理过。他和坐在对面的男人侃侃而谈，左手不自觉地在摩搓玉扳指，右手富有规律地敲击沙发扶手。根据顾晓长久以来观察顾老爷子的经验，这说明他认同对面男人的话，他甚至感到愉悦。

    如果说男人挨着顾彩烨坐已经能引起顾晓的注意力了，那现在顾老爷子欣赏的眼光让顾晓又高看男人一眼，心里对他的想法又多了一层。

    顾晓将目光转移到男人的身上，这个人给她的第一感觉是干净利落，皮肤很白，没有痘痘、痣之类的瑕疵，胡须刮得很干净，头发不长不短，但刘海不及额头的二分之一。五官端正，浓眉，眼睛不知单双，但在浓眉和鼻梁的衬映下，英气十足，偏偏又架了一副枪色方框眼镜，严谨的学术气息扑面而来。再往下看，不似顾家男人，各个嘴唇都薄得很。他的嘴唇看起来饱满，却是深色，终于暴露了他真实的年纪，这可不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个老烟枪。

    十八岁的女孩最先注意到的是男人的脸，顾晓作为十八岁的女人，收回视线之前又看了一眼男人的裤子，调皮地挑了挑眉，裤缝线贴合着腿，勾勒出流畅的线条，遂得出结论——好腿。

    长时间的观察可能会引人注目，顾晓像个畏缩的小鹌鹑，又把头缩回去了，“咔”的一声，隔离了门外的世界。

    待在家的时间里，顾晓抗拒和家人的沟通交流，很多时候，她更愿意当个只有眼睛的人。可是正因如此，她的童年乃至青春时期的记忆被强塞了一些阴暗的色彩，她的眼睛也渐渐染上了污浊的灰色。

    饭桌上，中国的餐桌上从不缺乏聊天，顾家也没有食不言的封建规矩。顾老爷子早年当兵，身上遗留了不少军人豁达的气度，顾爸爸常年在外经商，应酬参与的不在少数，略显圆滑世故。看他们一番推杯换盏，顾晓也大概摸清了这陌生男人的身份。程显臻——顾彩烨的对象。不出意外，明年，他会是她的姐夫。

    顾老爷子坐在主位，顾彩烨和程显臻坐在长桌的左侧，右侧依次是顾mama、顾爸爸、顾晓。（顾老爷子是顾mama的亲爸，和顾爸爸不是同一个顾，所以顾mama的座位靠近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嚼完一口饭，问程显臻工作近况如何。程显臻从容应答，姿态不骄不躁。程显臻忙着说话，顾彩烨贴心地替程显臻夹菜，时不时也说上几句，都是在说些程显臻的好话，宛如妻子对待丈夫的姿态。

    看着对面的两人，顾晓笑了。眼睛弯弯得像月牙，酒窝像是能醉人，半露的虎牙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坐在顾晓对面的程显臻恰巧止住话语，略微停顿了一下，轻搭在筷子上的右手尾指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