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流年记卷四千年轮回除却巫山不是云(126-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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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无端秋风误 半路上,重楼眸中的冷意丝毫没有消融的痕迹。相反,他视线中的杀意依旧是凛冽之极,弄得被救走的云天青、夙玉一时不敢吭声,只能担心的看着昏厥的飞蓬。 可就在这时,他们几个都听见了一道声音:“重楼,速归!” “地皇陛下?”魔尊皱了皱眉,脚步稍稍一顿。 神农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帝俊管手下的本事简直了,伏羲气得不轻,现在正暴打帝俊呢!” “天帝也回来了?”重楼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神农“嗤”的笑了一声:“飞蓬被贬轮回又怎么了,纵然有所矛盾,他也还是伏羲唯一的弟子,也同样是我和女娲教养长大的。” “他们几个敢这么干,何止是打伏羲的脸?”神农的声音很冷,直到说到此处,才转而有了笑意:“倒是你,杀人诛心的本事见长啊,把伏羲想做的全抢了。他又不想杀了那几个,以至于便宜了他们,不就只能揍帝俊了嘛。” 重楼的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连带着环住飞蓬的手臂也不再那么紧:“那飞蓬的伤势…” “咳。”神农的声音多了尴尬:“我和伏羲这次去混沌,花光了所有积蓄,才摆设好复活女娲所需的阵法。” 云天青和夙玉悄悄交换一个眼神,不出意外听见了魔尊“哼”了一声:“本座知道了,不指望你们俩,我也不回魔界了。地皇要是真在乎飞蓬,别来打搅我就好。”说完,他断去联络,手上掐了几个法诀,几人周围俱被云雾覆盖。 一时间,哪怕是神农,隔着魔界也找不到重楼了。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但唇角却勾了起来:“重楼啊重楼,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 飞蓬的伤势确实很重,但要是重楼愿意选择最快速也代价最大的救治之法,那哪怕有死劫在,伏羲也不好再为难什么了。 说着,神农添了一把火,蒙蔽了剩下的天机脉络。当伏羲把帝俊揍完丢去妖界,顺便把几个妖族元老通通变成原形,也一溜全扔进去,转头想给儿子疗伤时,错愕的发现他找不到飞蓬了。 “师兄的伤势…”赶了好一会儿路之后,夙玉和云天青勉强克服了因魔尊狠辣手段而心生的战栗,小声问道:“是不是很难治疗?” 让他们有些惊讶的是,重楼对他俩的态度竟然还算温和:“嗯,普通的魂魄伤势,多用天材地宝就行了,神魔两界都不缺,再不济鬼界也有相应的宝物。” “是因为炼魂阵吗?”云天青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即猜测到。 重楼微微扭头,眸色深沉如夜色:“不错,炼魂炼的是魂魄本源,飞蓬是伤了根基。” 夙玉轻轻捂住嘴,美眸里流露几分泪意:“我要是拿着生机宝石先去封神陵…” “来不及的。”重楼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准备太齐全了,封神陵确实是句芒的别居,可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况且,你们是以人族灵力去寻飞蓬魂魄,才能误打误撞找到正确地点。” 重楼现在也是心有余悸:“他们设下的阵法正是针对神魔的,若你先去封神陵,没有望舒剑召唤常羲,飞蓬怕是压根撑不到句芒赶过来。而我,哪怕从混沌赶回来,若无云天青撞击遮天阵,也很难那么快捕捉到天机变化。” 同样,哪怕是伏羲,也只能等飞蓬魂飞魄散,只剩下被炼化的神血孤零零悬在半空中,才能感应到不对。 夙玉这才松了口气,可美目里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云天青一言不发的思忖着,半晌后,在重楼带着他们落下云层时,冷不丁问道:“本源有限,若是受创,是不是得以另一份本源弥补?而正巧魔尊你是火,我这师兄是风,风火相生。” 重楼的脚步顿时停驻,他回过头来,淡淡的笑了一声:“云天青,飞蓬这一世落于琼华,我也算常来常往,你确实是聪明绝顶。聪明人都知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对吧?” “情之一字,原来连神魔也不能免俗啊。”云天青天不怕地不怕,调整过来后,哪怕面对魔尊,竟也是半点怯意都无,反而带着几分讶异、新奇和洒脱:“不过,既然你是为了师兄好,那我也就不说了。” 他和夙玉跟随重楼走近,才发现此地正是封神陵。只不过,重楼是直接落入了里头,而此刻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待,他们定睛一看吃了一惊,这怎么和门派内的雕像那么相似。 下一瞬,两人的疑惑就被解答了—— “重楼,飞蓬怎么样了?!” “灵魂本源受损。” “妖界!本玄女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九天怒而拍桌,句芒的桌案直接化为齑粉。 重楼静静看着这一幕,等好友冷静下来,才开口道:“九天,句芒呢?” “来了。”身后传来声音,又多了两位神,正是句芒和夕瑶。 重楼将飞蓬放了下来,缓缓向后退了几步,任由他们施展法术,九天站在旁边,担忧又抱有一线希望的等待着。 “果真是本源受损。”过了一会儿,夕瑶脸色苍白的松开手。 句芒脸色则是铁青:“魔尊,恕我直言,若非是你亲自救了飞蓬,我神界十有八九会以为,暗魔将与妖界勾结暗害神将。” “这也是他们几个的意图。”重楼面沉似水:“本座也不想解释什么,我决定开战。”他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反正,他们本就是想脱离魔界统治,但技不如人好些次了,这次更是犯了本座禁忌,难不成还指望本座既往不咎吗?” 九天深吸了一口气:“行,这是你妖魔两界内务,本玄女再生气也不会插手。你自己小心,莫要小觑了妖皇帝俊和妖君瑾宸便是。倒是幻瞑界,你打算如何?” “一个小小妖界,最强者不过地级,先被青竹设计,再被自己效忠的对象暗中出卖,哪里值得本座亲自处置?”重楼嗤笑一声:“你琼华派不是打算双剑飞升吗,虽然是一条错误的飞升之路,但本座建议你不要管了。” 他瞧着九天,眸中是诸位好友难得一见的森然:“飞蓬轮回为琼华派大师兄,本就是为了帮你扭转琼华派错误的理念。现在,他不仅失败了,还险些搭上了自己的命。九天,你不觉得,你反而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句芒和夕瑶呼吸声一滞,原本正为了真相惊讶的云天青、夙玉,更是被凝滞的气氛弄得快要喘不上气。 “重楼,从飞蓬轮回开始,你就再也没了之前的压制和收敛,手段越来越狠辣了。”好在九天回答的很快,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力:“飞蓬这次出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我难辞其咎,你想要如何,就直说吧。” 重楼走上前去,将飞蓬重新抱了起来:“收敛?唯一一个制约我,让我会认真考虑,自己如何做才能显得不太过毒辣、不会被过于忌惮的人,不在身边了…” “这就像是一条绷紧的锁链,有朝一日断了…”重楼缓缓收紧手臂,始终没有抬头:“我是在迁怒你,我也知道这很不讲理,但我并不想再和你们讲道理。” 他蓦地一笑:“因为此前二十万年,飞蓬已经为神族付出太多太多。可你们在他哪怕入了轮回之后,也还是在拿神界的事情为难他。” 此言一出,句芒、九天和夕瑶尽皆无言以对。 重楼还在继续:“九天,我并不打算向你要什么,哪怕我要救飞蓬,确实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本座只是通知你一声,妖界再荡平一次,易如反掌。等我救下飞蓬,将他再次送入轮回,等他夺得救世功德,也等我恢复实力…” “便是神魔两界正式开战的时候,帝王道,本座势在必得。”魔尊微微一笑,眉宇间却尽是冷冽的戾气:“而神界失了军心,要是你因为琼华连累飞蓬出事的消息要是再传出去…呵,你还是回去想想,怎么才能输得不太难看吧。” 现场鸦雀无声,只闻魔尊带走神将时的风声。 良久,句芒干巴巴的唤道,这回是凝重了许多:“副帅。” “唉。”九天只能苦笑:“飞蓬从来不是重楼的软肋,他是重楼的逆鳞。哪怕是被迁怒,我也除了受着,没别的办法。” 她说着,笑容更苦:“更何况,重楼说的也没错,是我太没用了。飞蓬轮回后,也得为神界cao心,就连那么多年积攒的天材地宝,亦是为了求烛龙出手送给了人家,根本就是完全靠着飞蓬一个人撑着。” “消息若传到神界去,我怕是什么战力都组织不起来,除了完全不认识飞蓬的飞升者。”九天自嘲的笑着,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甚至都没注意到现场还有两个外人在。 夕瑶实话实说:“九天,别妄自菲薄了。这么大的压力,你好歹能坚持住啊,要是换了别人…” “早就崩溃了。”句芒也苦笑:“蓐收也许统军能比你强,但大局观不够,也没你们几个一贯以来对族人的珍惜意识。祝融他们几个就更别提了,打架还行,统军从来都只担着名头。” 九天长叹一声,总算恢复了一点儿元气。她招招手,便将夙玉和云天青拉了过来。稍稍检查了一下,九天便拧起了眉头:“妖族那几个老家伙出手太狠,你们帮我看看。” 夕瑶上前检查了一下,也是摇头:“献祭心头血给望舒,你这门下精血早已耗尽,要不是重楼输了一道灵气给她,早就撑不住了。” “这小伙子也同样,灵剑合一的消耗太大了。”句芒松开手:“不过,我倒是有些办法,能保住魂魄,延寿一些年。你们可以安排一下后事,下一世九天会安排人接引你们,并且能恢复此生记忆。” 这两个小辈目前还是凡人,不是自己打破既定命数者,必遭天谴。是以哪怕有办法帮,他们几个也无法出手去救。 云天青洒脱不羁的很:“那好啊,就多谢祖师和两位大神了。”他已深深伤了师兄的心,再加上即便延寿也命不长久,琼华就不必回去了,免得徒惹伤心。 经历过这等惊心动魄,夙玉也看开了许多,文文静静道:“我也如此吧,多谢诸位。只是接引便不必了,下一世看机缘,有缘自会再见。” 九天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吧,我总不会亏待你们。”她将琼华派最根本最完整的功法,打入云天青和夙玉脑海里,见两人陷入顿悟,方抬眸看向句芒:“便交给你了,让他们的魂魄变强一些,这样不管怎么选,都多半能有个好结果。” 句芒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神魔即将大战,再顾不上人间,想来会多出妖邪之辈,正是射日弓出世之际。也正好能为云渊的魂魄,寻个归处。也算全了飞蓬当年暗中寻来云渊魂魄,交给自己蕴养时所言让此子日后复苏,助九天渡过情劫的嘱托。 反正以云渊作为射日弓之灵的功德,若投生为人胎,功德恰好能弥补父母阳寿。九天门下的夙玉、云天青救了飞蓬,云渊又自认欠了九天,那以他转生用不上的功德救下他们俩,想来是不会有意见的。 待九天、夕瑶离开后,句芒便唤醒了射日弓上的云渊。纵然有女娲的保护,多年下来云渊的意识也磨灭了许多,若非历代射日弓之主多斩妖除魔,有功德蕴养,只怕他撑不到被飞蓬寻觅到下落。 但即便如此,云渊的意识也只能清醒很短时间。好在这段时间,已足以让他听懂发生了什么。 “我去!”他立即便答应了下来,哪怕转世非是自己,哪怕转世后强行出现,只能坚持一时半刻,属于自己的意识就会彻底泯灭,云渊也想再真正见见九天。他要将两人曾经的遗憾彻底消弭,更要助九天成就真正毫无破绽的元老境界。 句芒便将云渊的存在告知了夙玉和云天青,知晓只是引两方血脉借腹生子,便能延寿些许年,他俩稍微商量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当云渊转世的父母。 再说重楼,他带着飞蓬又悄悄回到琼华派,才入了自己空间之中。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幻瞑界如何处置,他要看青竹的打算。另一方面则是飞蓬先前才待在琼华派一段时间,少有人想到他会带飞蓬再次回来,正应了灯下黑之说。 来到春滋泉的分支里,重楼将飞蓬的魂魄放了下来,只见灵力一点点融入,却始终没多少变化,意识亦没有苏醒。 不过重楼倒也不意外,春滋泉虽能滋养,但飞蓬伤了本源,这里又只是分支,能让伤势不恶化,便已是算不错的效果了。 他想了想,本身魔魂脱离躯体,呈现紫金色的魔魂上,护体红光被瞬间散去。重楼放下所有防御,一点点贴近飞蓬的神魂。 然后就听见“兹兹”之音,rou眼可见的金色从重楼魂魄一点点剥离,被明显不清醒的飞蓬神魂快速吞没,那正是重楼的本源。随着魔魂的色彩缓缓变暗,春滋泉分支的水花开始翻涌,灵气不停涌入魔魂。 以重楼完好无损的境界和意识,自是控制着自己一边吸收灵气滋补本源、一边输出己身本源之力,不至于一下子被削弱太狠。于是,飞蓬黯淡无光的神魂,便以非常均匀的速度渐渐恢复着。 很快,春滋泉的灵气便是全无,重楼立即带着飞蓬的神魂换了地方。也幸好他空间里九泉俱全、灵气充足,不然只怕是真的撑不到飞蓬伤势治愈。 疗伤持续了很久,说来也巧,飞蓬伤势稳定的时候,正好是外头传起“升仙”闹剧之时。重楼隐于虚空,饶有兴趣的看着入了魔的玄霄,一只手刮了刮下巴。 当年他只是一时兴起,才给了玄霄一本心法,没想到玄霄能练出魔性雏形。这也就罢了,修炼九天赐下的功法,还能好端端转修魔道,并未直接爆体而亡,此子不论运势还是资质,都算是很不错了。 这么想的重楼,并不知晓玄霄能熬过入魔的关卡,靠的是那一日眼见云天青、夙玉与自己分道扬镳时的那份不甘、那份怨怼、那份失望。这些负面情绪化作火焰,点燃他心中执念,这才由道入魔,在心法的驱使下将神修功法化作魔功。 “九天,你的门人越来越差劲了,连入了魔都看不出来。”瞧着幻瞑界血流遍地,最后云天河几人与玄霄撕破脸,玄霄反而退让一步,压下夙瑶后率琼华派离开幻瞑界,重楼却是笑出了声:“现在,玄霄一个半魔,几乎要成了掌门。” 九天的身影在他身侧出现,表情有些淡漠:“细枝末节罢了,何必在意。你来此,不也是为了逼问幻瞑界之主,查出飞蓬身份究竟如何泄露的吗?我们还是去办正事吧。” 事关飞蓬,哪怕伤势已稳定,重楼面上的笑也瞬间敛起。他点了点头,与九天一道踏入了幻瞑宫中。 此时,柳梦璃的接任仪式刚刚结束,前任妖主婵幽心神俱疲,正叮咛女儿几句就打算沉睡,却忽然发现宫内空间被蓦地凝滞住,心头顿时危机感大起:“谁?!” “本玄女九天,代天帝陛下来此,向幻瞑之主询问一事。”九天现出身影,神色肃然立于半空中。 婵幽的脸色从凝重变得沉重,她给自己的妖将使了个眼色,奚仲心领神会,立即挡在了柳梦璃几人身前。 “见过九天玄女。”婵幽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苦笑道:“玄女来访之意,在下心知肚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希望莫要连累我的族人。” 九天冷冷说道:“所以,你承认消息泄露是你所为?” “如果我说不是,玄女相信吗?”婵幽笑容更苦,眸中却一派坦然。 九天的眸色闪了闪,幽幽道:“琼华派方圆千里之内,各方门派并无能耐看破神将转世之身。唯独你这小妖界时常移动,而梦貘一族天生便有异术,能通过梦境窃取情报,你虽只有地级,但确实有这份眼力。” “神将被妖界算计之事,确与我幻瞑无关。我愿放开识海,任玄女搜魂,不论事后如何,都不会有所怨言。”婵幽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道:“梦璃,你听着,从今往后,幻瞑界决不可再听妖界号令,更不得搀和进妖魔纷争之中。” 才回到幻瞑界没多长时间,柳梦璃对有些事并不知晓,哪怕接受了完整传承,一时半会也摸不透弯弯绕绕。 她只知晓搜魂的下场,十有八九是魂飞魄散,那双眸子里登时都是泪,握紧了拳头,就要从同样绷紧的奚仲身后站出来。 可是,不等她做什么,慕容紫英一只手把云天河往后按了按,自己则上前一步,行礼并轻声问道:“敢问祖师,这是为何?” “紫英,你听过玄震之名吗?”面对自己门下难得心地清正的小辈,九天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一些,而且婵幽的态度也让她心里有了底。 慕容紫英心头一惊:“我琼华派当年内定的掌门?夙瑶掌门和玄霄师叔的大师兄?” “玄震乃我神界神将转世,当时是受我所托来琼华,想要逆转双剑升天之事。”九天淡淡说道:“以血祭一界生灵之法飞升,神修一脉不收,还要受到天谴,本玄女受天规所限不能下界,只好请托恰在轮回的好友。结果,飞蓬身份暴露,被妖界几个老家伙算计,险些魂飞魄散。可他此番转世前,天机分明蒙蔽过了。” 此间透露的意味,听懂了的人如慕容紫英、韩菱纱和柳梦璃纷纷后背发凉。 神界做好一切准备,才让神将转世,而转世原因是琼华派内部出事需要扭转。结果,神将这一去差点就没回来。 现在找到幻瞑界,但幻瞑之主说不是自己所为,不惜让神魔高层搜魂,显然是真的无辜。 这种种线索无疑表明,琼华和幻瞑的纷争只是一个局,便为了让九天玄女去请神将飞蓬帮忙。 幕后人耗费这么多,不惜伤及无辜、沾染因果,更是辛辛苦苦将所有人的心理活动与选择都计算出来,也要拿下神将性命,这里头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可现场也不是谁都能听懂的,没听懂的一脸懵,比如云天河:“那为什么怀疑幻瞑界,有证据吗?” 九天投来一眼,眼底滑过异彩。此子身上有烛龙之息,看不破前生后世,也不知是如何得了烛龙青眼。但看在烛龙的份上,她还是颇有耐心的答了。 “因为别人没这个能耐看破飞蓬真身。”九天顿了顿,眼神飘向虚空:“只要此事非你所为,天帝便不会追究。可其他人若有他事,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婵幽听明白了,这下子不再是脸色沉重,而是直接血色尽褪,同样表情的还有妖将奚仲。 “我知晓,请您动手吧。”婵幽对着九天所看的虚空处,躬了躬身。 重楼走了出来,表情冷肃之极:“本座也不至于欺负妖,若不是你,本座给你治疗好,幻瞑界亦不会有失。日后若想另投明主,瑾宸那边本座可以给你兜着。但若是你所为,明日六界就不会有幻瞑界了!” “此事却不是幻瞑所为,还请魔尊动手吧。”婵幽阖上眼睛,放开了所有防御。 半晌后,重楼撤开了手,他掐了个法诀,一道灵光打入化为原形的婵幽体内,并丢下一堆天材地宝。 “收着吧,柳梦璃可暂代幻瞑主位。”重楼语气平淡的说道:“等婵幽好了,你幻瞑界不妨再做决定,本座的承诺始终有效,建议你们慎重考虑。” 妖将奚仲抱起婵幽,沉声回答:“魔尊教训的甚是,少主执掌幻瞑之权期间,我族绝不会再涉及妖魔两界争端。” 特么的,妖界那几个老东西派人拉拢幻瞑的时候,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他们这次被暗魔将算计,也没见有妖提醒啊! 更别说,还因为神将被他们算计,害幻瞑被神魔两界关注,要不是妖主当机立断,玄女和魔尊查明真相又还算讲理,幻瞑界非得完蛋了不可。 “走吧。”重楼看向九天,因为飞蓬伤势好转,心情倒是好了一些,竟有精神提点了一句:“琼华派逆天而行、沾染因果,你念旧情无妨,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九天长叹一声:“紫英,你不要回去了,琼华派结局已定,孤身在外留一脉道统即可。”丢下此言,她隐了身影,竟已远去。 “望舒剑、羲和剑都还在琼华呢。”云天河怔怔看着韩菱纱,又转头去找慕容紫英:“要不…紫英你别去了吧?我去把望舒剑夺回来。” 慕容紫英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重楼也不想久留,只是看着云天河和他背上的射日弓,眸中有焰色连连闪烁。烛龙之息遮掩前世今生,但他境界远比九天高,倒是看出了一点儿门道:“你打不过玄霄,一起倒是有可能。”魔尊嗤嗤一笑,甩手而去。 有句芒为了九天的情劫保驾护航,云天河是绝对死不掉的。至于慕容紫英,跟着去多半也不会出事,历练历练方能为九天留一脉道统,大不了日后再立派呗。 这么说的重楼并不知晓,后来慕容紫英改名紫胤入了别派,机缘巧合收了太子长琴半魂为徒,倒是成了伏羲棋局里,推动乐神长琴恢复的一枚重要棋子。 接下来这些天,重楼又继续给飞蓬疗伤。让他有些失望的是,飞蓬始终都没有醒过来。直到琼华派举派飞升之日,飞蓬的手指忽而一动,重楼本对外头发生的事情毫无兴趣,见状倒是激动起来。 他揽住飞蓬开启一动空间裂缝,外面的声音顿时传了进来,正是玄霄、夙瑶和云天河几人已大打出手。 飞蓬的嘴唇顿时嗡动了起来,重楼立即倾耳去听。其实,对于飞蓬竟对这些只相处了一小段时间的人如此在乎,他心里是有些醋意的。 可在听清了飞蓬所言后,重楼满心的醋意都没了,只余恍然大悟,只因飞蓬在说:“九天…我想明白了…琼华…立派…地点错了…猰貐…黑鳗藤田…生机灵源…已散…有不测之难…我此劫…也是…” 是哦,琼华派立派之地有点儿问题,居然选在了令猰貐死去的黑鳗藤田遗址上。此地运势已失、灵源渐散,虽因琼华派斩妖除魔有所功德,助长灵气滋生,可也如无根之水,如今已是二十万年,难怪琼华派眼见着要完了。 这么一说,到底还是琼华派运势太差,才连累了飞蓬。下次看见九天,还是再揍她一顿好了。 说巧也巧,重楼才在心里这么想过,九天便来了。 只见她自空中缓步而下,目光从琼华派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冷声道:“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 又望向天河三人,语音中稍稍舒缓,扬声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紫英、云天河、韩菱纱虽为琼华弟子,心中却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 掌门夙瑶无法接受,玄霄更是陡然变色。 九天与他争辩了几句话,最后还是动起了手。 三两下制住玄霄,夙瑶却已不甘的高叫起来:“娘娘!我辈确实心怀妄想,希冀以凡人之力,修得仙道,纵然这一切有错,可本派数百年来,斩妖除魔、护佑世间,难道就毫无功德,竟要落此下场吗?” “善恶行止,本无人界、妖界之分,妖不为恶,为何杀之?”九天肃然摇头:“各界生灵平等,琼华派因一己贪念,屠戮幻瞑界,又与邪魔何异?欲成神成仙,必先修人道。” 夙瑶面色一悚,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身上如同失去了全副气力一般,随着精力一同消散的,还有几十年来奉为圭臬的东西,最终是缓缓走到九天玄女面前,颓然跪倒:“夙瑶知错,甘心受罚。” 九天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罚她囚于东海漩涡五百年后自入轮回,却看向尤自不服、冷笑不绝的玄霄,意味深长的说道:“但若你们此行是为成魔,倒是能举派成功。魔界不似仙神,有那么多讲究。” 嗯,成功是肯定能成功,可一过保护期,怕是除了你这个凡身入魔的奇才,我别的门下就被魔当零食给啃了。而且,我门下全部成魔,我就要变成六界最大的笑话了。 九天心里直直摇头,猛地一拂袖,琼华派便被天火包裹,门中弟子更是各个都被她打入东海,原地只留下夙瑶和玄霄。 而后,九天又转向天河等人:“天火即将落下,云天河、韩菱纱、慕容紫英,你们三个速速离去吧。” 结果没说几句,双方便为琼华派下的山民争执了起来,见云天河他们非要问个究竟,九天生了怒意,却听身旁玄霄猛地狂笑起来:“哈哈哈!难怪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果然是无情无义,草菅人命!堂堂神界,令人齿冷!” 九天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一时间竟分外怀念起擅长对付熊孩子的飞蓬来。 自己已查清,那些山民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覆在山民身上的心魔。如果不是暗魔将藏得够好,她一定要把她活生生撕了!那丫头竟派心魔潜入人心,花几百年时间,让琼华派一代代弟子进进出出间,被引出魔念。 偏偏凡俗修者的魔念太浅,自己隔着界膜自然发觉不了,现在哪里好意思说?不过,天火一旦落下,便会燃烧灵力和灵识。山民只是魂归鬼界,那些心魔却是各个都逃不掉,也算扳回一局了。 但九天心中种种弯弯绕绕,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执念深重如玄霄,更不会是三两句话就能说通的。只见他恨声长笑:“苍天弃吾、吾宁成魔!”此言一出,他奋力挣扎起来,想摆脱九天法力的束缚,面容上已尽是癫狂之意。 “玄霄!”九天神色不变,高声喝道:“你现下心魔已成,我本该取你性命,如今先将你打入东海漩涡最深之处,我自回天庭复命,另禀天帝,再议生杀!” 唔,无关飞蓬的事情,陛下一贯行事很慢。这段时光,应该足够玄霄彻底入魔,这么好的苗子,重楼怕是不会放过的,也算一条生路。待他知晓所有,有朝一日战场再见,还敢和自己为难,那再清理门户也不迟。 九天运转灵力,把玄霄、夙瑶连同羲和剑,都丢向东海。玄霄似恨似痛的狂笑声遥遥传来,终被卷云台上呼啸的风声所湮没,再也不闻。 做完这一切,九天正要转身离去,忽听见天河又急问道:“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救山下那些人?!” “天意难违。”九天瞅他一眼,目光中颇有感叹之意。这么柔软的心肠,究竟是哪里被烛龙看中了? 可眼见云天河一步不让,她还是做出了些许让步:“你身具神龙之息与后羿射日弓,能否扭转乾坤,由你自己而定!” 九天顿了一顿,神情肃然,郑重说道:“若你执意为之,以凡人之躯贸然承受神器威力,定会付出代价,你且好好想清楚吧!” 她缓缓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随着天光慢慢升起,消失在云层深处。但还没回到神界,便猛然回过头,震惊的神情溢于言表——那是云渊的气息!这一刻,九天的步伐比理智更快,转瞬便回到了琼华派。 残阳西落,血染苍茫,悲风呼啸,寒意凌云。沙地上,韩菱纱扑在云天河身上,她手指颤抖,抚摸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眼泪已经流干,嗓子已经喊哑。在身后不远处,慕容紫英黯然而立,脸上全是痛意。 九天匆匆落下来的时候,云天河睁开了眼眸。 “天河!”慕容紫英和韩菱纱大喜过望。 但【云天河】摇了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抱歉,我不是他。”他的目光,凝滞在赶过来的九天身上。他清晰的看见,九天的脸上露出一系列复杂的情绪,有踌躇、有迟疑、有痛悔,还有几分决然。 慕容紫英与韩菱纱这才发现有外人来到,转过头却是一愣:“祖师/玄女?” “云渊。”九天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云渊笑了,明明是云天河的脸,他笑起来却如爽朗如清风、眼神亦是炙烈如日光:“好久不见。” “你…”九天快步来到云渊面前,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云天河适才那一箭…”她的声音竟是发抖:“代价是谁付的?” 云渊微微一笑:“自然是我。”他近乎于贪婪的看着九天,将这久远的容颜尽数刻在心头:“当年我就该消失了,现在更是如此。” “星尘之尺邀约,非我所欲。”云渊笑叹一声:“我想,你后来应该猜到了。” 九天眸中已有了水光,却还是点了点头,勉力笑道:“你从来都很体贴,从来都很热烈,也从来…未曾逼我。” “我所求,只是你承认罢了。”云渊笑容更深:“高高在上的神族第一玄女,愿意承认爱上一个普通人族,这就够了。这是我知晓你身份时,唯一的欲求。” 九天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云渊…” “放下吧,身为玄女,天规戒律你当以身作则,此情存心、不负相遇,足矣。”云渊张开手臂,给了九天一个拥抱,笑容里全无哀伤,只有祝福:“神魔大战将临,保重。” 云渊松开九天,向后退了几步。点点金光从他体内逸散,传入九天的神躯内。适才那一箭是云天河所出,代价却是云渊来付,功德他自然分了过半,此时以当年与九天结下的因果,尽数传了过去。 “云渊!”九天的泪水再抑制不住的狂涌而出,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二次哭得那么狼狈。 但云渊的意识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是云天河。他一脸懵的站在原地,求助的看向了慕容紫英和韩菱纱。 这两位刚刚听了半天,已是大致明白过来,心知对九天最大的安慰大概就是拉走云天河了。于是,他们对九天躬身行了个礼,赶忙把并无大碍的云天河给拖走了。 “别哭了,擦擦眼泪。”重楼总算开了一道空间裂缝,从里头钻出来。 这会儿他也不好意思揍九天了,反而讪讪笑着,递了一块手帕过去:“云渊挺好,你眼光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