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5 暗黑疯狂的家族秘事
之后这段日子,弟弟都没有再和我一起去上学,而是独自在家里休养,我对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十分担忧,尽管想多在家陪着弟弟,但除了快到寒假的课业繁忙……我还不得不花时间继续暗中调查那个电话背后的人。 临出门前,我还是在门口拥抱着弟弟道别:“在家乖乖等jiejie回来哦。” 我摸着弟弟柔软的头发,感觉到他上下点头的动作,心里涌现出一种温暖腐烂的幸福感,这种温暖的感觉来自于我们曾一度幻想过幸福的轮廓,而这份幸福犹如被蛀虫啃噬过腐烂的苹果,即便我们接吻过、拥抱过,也无法忽视掉它的存在。在这世间被称为“爱”的东西,令我如此刻骨铭心地想要去报复那些让我们无法靠近的人,是的,我们不敢彻底揭开彼此更深一层的关系、我们的怯懦,都是因为这个腐烂的苹果而产生的。 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冷冷地照到我们身上,弟弟浅蓝棕色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过了一会,又移开了目光。 身处这十二月末清冷的空气之中,我的脑海里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即将脱口而出什么,却仿佛有千万根刺阻挠着我,这份冲动,便被一直停留在咽喉深处燃烧,我们就这样面对面静静站在玄关处,既紧紧拉着手舍不得分开,又不知未来该如何是好。 —————————————————————————————————————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目睹过杀人现场是什么样的。 mama的双胞胎meimei——我的姨妈,小时候我每年都去她家里度过漫长假期,姨妈家坐落于日本京都中部地区一片深山老林中,一座非常气派的庄园式建筑里,姨妈则是庄园的女主人。 我的母亲和姨妈都是日本人,但和我自由散漫、热爱周游世界的母亲不同,姨妈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传统日本女人,她不会中文,身着深色的和服,长年居住在幽暗的环境之中,身形过于瘦弱,皮肤惨白得像吸血鬼。虽然看得出是个美人,但她总是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一点也和mama完全不同,尽管我很少和mama待在一起,但印象里mama体型健康,雪肤黑发红唇,是个明艳大方,笑起来让人感到春风拂面般的随性女人。这样两个性格风格都大相庭径的女人,真的是双胞胎姐妹吗?自幼时起这个问题便一直在我脑中盘旋。 宅邸里时常有来访的外人和数不清的下人,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姨父的影子,姨妈膝下只有一个养子。每次假期来到宅邸,姨妈都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悉心教导着各种事。 被吸引来庄园的外人,大都是因为姨妈远扬的名声——号称可以用别人寿命来换取自己寿命、甚至能够长生不老的古老巫术掌握者。在日本的地下教会之间被传得神乎其神,而姨妈被他们一致认可为掌握世间罕见奇术法力高强的女巫之一。 真的是这样吗?从小我就作为旁观者,参加了深宅里举办的数不胜数的神秘宴会,每每夜幕降临,宾客们犹如虔诚的教徒,双手合十,按照地上阵法的指示跪坐成一圈,嘴里吟唱着旋律诡异的日本民俗歌谣。 姨妈家的墙壁由黑色的蛇鳞形纹路壁石构成,整个宅邸内到处弥漫着青白色的焚香,幽暗微弱的烛光下显得环境相当恐怖压抑。 无论平日多么活泼多动的我,幼时也只能乖乖跪坐在一旁强忍着睡意参加这个仪式。 姨妈身着纯黑色的和服在台上主持着,她的长发庄严地盘在脑后,露出一小截瘦骨嶙峋的后颈。旁边有一个同样双手合十虔诚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我知道这个人,他曾经到访过一次,称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取meimei的大病痊愈的机会。听着他的述说,一向眉头紧皱不善言谈的姨妈,竟然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给他,还拍着他的背轻言安慰着。 在了解完宴会的流程后,临走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匍匐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恭敬地对姨妈行了大礼,起身后,又对着年幼的我轻轻鞠了一躬。 这个男人,正在台上因为紧张而满头大汗。 姨妈用尖刀刺进了他的心脏,血一下子喷射出来,像早有预料似的,姨妈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用铜色的高脚杯,将心脏里流出的血接了一杯又一杯,嘴里念念有词。 诡异的房间内弥漫着血腥气,让人不适的仪式伴随着歌声还在继续,蜡烛和火苗抖动着,灼热,痛苦,还有深深的绝望。 悲鸣声越来越小,再到消失,男人最终被当场分尸成十来块,每个部位都用不同的容器装好,他的皮被整张剥落,姨妈命人用火焚烧掉。接着把刚才从心脏处接出的血和散发着浓烈臭气的药酒混合在一起,发放给台下的众人饮用。这些人双手举过头顶,如获甘霖,深信不疑这是让自己获得救赎的圣药。 —— “你的meimei,会按照你的期望,获得无上的幸福的!多么伟大的爱啊!神啊,你有看到吗?”姨妈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抬起沾满鲜血的脸,有些癫狂地仰天喊道。 姨妈不仅会茶道花道香道,还会巫术和杀人分尸……这撕裂的形象使我在无忧无虑的童年里,最害怕的人就是姨妈。可她却对我异常温柔,耐心教导我如何插花时,又变成了一个知性优雅的瘦弱女人,她把一束百合花放进瓷白色的名贵花瓶里,凝神注视了许久,然后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小月,你的眼睛和你mama真像,看着我,就像看到了自己jiejie小时候。说这话的时候,姨妈的眼底都是百转千回的笑意和爱意。 mama原本也和姨妈一样姓「神宗」,出嫁过两次后随夫改姓为夏。而姨妈却总在我提起mama开玩笑般称呼她为夏女士时,固执地板起脸用日语一字一句地严肃纠正我道:“你的mama、我的jiejie、从来、一直都姓神宗!” 姨妈对哥哥的态度也是十分温柔。只是从来不让哥哥参与宴会仪式,也不许我对哥哥说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每当我问为什么时,姨妈总是告诉我,她能预感到,总有一天,我会代替她成为接班人、成为祭祀仪式的主持者,甚至将来会比她更优秀……这种诡异的仪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接纳的,比如哥哥,还有她的养子,都是局外人。 我才不要干这么恐怖的事……七岁的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但由于对姨妈的恐惧,只好拿着棒棒糖呆呆点了点头。姨妈蹲下来紧紧抱住小小的我,嘴里反复说着:“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 不知为何,今天上学的路上,我竟破天荒地主动想起姨妈的事。自从我上了中学之后,已经有快三年没去过姨妈家了。那令人浑身发毛的阴森古宅,一想到就让我不寒而栗。而姨妈却不断写信问候我,信里反复询问我何时回去的文字也让我不胜其烦。我明白姨妈是不可能离开古宅远渡重洋来找我的,只要我无视她,再通过电话告诉mama我的学业紧张,就能轻松摆脱掉姨妈。 前两年姨妈发疯一般不停寄来堆积如山的信件里,一部分拆开都是用血红色的日语密密麻麻地写着「小月什么时候回来?」。统统被我撕碎了打包扔进垃圾箱。再然后,姨妈就没有寄来过任何信件。 不过自从弟弟来到家里之后,我一直在想要不要主动写信告诉姨妈弟弟的事,或是趁之后的假期带着弟弟去日本的姨妈家住一段时间。毕竟抛去那个可怕的仪式,姨妈还是我们的亲人,小时候姨妈对我那些一心一意的照顾偶尔也令我十分怀念。姨妈知性优雅的脸和沾满鲜血可怕的脸交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更加犹豫不决。 那个晚上,也就是被弟弟撞见我正在观看那些视频、导致他精神崩溃的那个夜晚。因为都遭遇了刺激,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我们脱光了衣服亲吻彼此的身体,在床上做了很多不应发生在姐弟之间的背德的边缘性行为。 “接下来……交给jiejie就好。”那晚我亲着弟弟的耳垂,对他说了这句话。 ——如果真的要把那些侵犯过弟弟的畜生们统统抓起来凌迟至死的话,只凭我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即便我天生力气就比别人大,九岁时就能轻松地把成年男人摁倒在地……不,也不可能……那些人太多了,而且大多身份不凡,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想起了姨妈,是的,如果向姨妈请教的话,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了。她那么地聪明冷静又杀人不眨眼,自愿和非自愿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是姨妈亲自教我该怎么做,我就能替弟弟报仇了,到时候我和弟弟的关系之间,就不再有那么多碍事的人了…… 我越想越豁然开朗,当即就决定早退折返回家给姨妈写信。这样在即将到来的寒假里,说不定就又能见到她了。 我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一路飞奔回家,推开家门的一刹那,那股小时候最常在姨妈的宅邸里闻到的……药味混着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想要呕吐的感觉涌上了喉咙,浓稠的绝望感袭卷了我,我预料到了什么似的发疯一般一扇扇推开家里所有的门寻找着弟弟的身影。 直到踢开浴室门后,气喘吁吁的我停了下来,我终于找到了这绝望的源头。 血液冲上大脑,呼吸急促到快要晕过去,想哭和想吐的冲动轮番轰炸着我的大脑和身体,只剩下震惊到哑然的无声尖叫。 血,在洁白的地板上铺延开来,我的瞳孔颤抖着顺着血迹蔓延的方向看过去,一只被刀片划得血rou模糊的手臂无力地垂在浴缸外,我的弟弟身上全是血,没有意识,毫无生气地倒在浴缸里。 止血,快止血……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脱下校服外套,把里面的衬衫撕了下来,包在弟弟全是伤口血流如注的纤细手臂上,白色的衬衫瞬间被血浸透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种时候我只能急忙打电话给哥哥,听到哥哥的声音,我更是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哭得撕心裂肺。哥哥在电话那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是突如其来的大事,一直重复着“我马上到家”、“别急,有哥哥在呢。” 把浑身是血的弟弟送到医院抢救后,哥哥才稍微冷静下来,在抢救室外凝重地问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身后,只是一边拼命摇头一边没出息地掉眼泪。 我们默默地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哥哥已经是明星了,医院放置的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哥哥录制的一档科普节目。他走过去不耐烦地把电视关了,一旁值班的护士一脸诧异。 “弟弟为什么会在家自残,不……自杀?”哥哥压低了声音,严肃地问我,看来对我有天大的误解:“夏月,你一直性格都不好,从小就爱打架欺负人。我知道,也都一直在包容你,但我不在家的这么长时间里,你竟然欺负弟弟,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现在在想,这样无条件地一味纵容,到底是不是害了你。” “怎么可能……!!”我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道,一旁的医护人员立马过来让我小声一点。 自从夏澄来了家里,身边的人都说我温柔得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急性子也不再暴躁易怒,就连弹琴都更偏爱宁静的调子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弟弟才做出的改变啊,这半年来我们天天黏在一起,过着跟新婚夫妇无异的平凡日常……他是我最为珍视的家人,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可能欺负弟弟啊。 哥哥听着我的辩解,叹了口气,问:“那你觉得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但不能说。弟弟藏在三楼小房间里的秘密,我不想再有人知道了……那些yin秽影片里折磨弟弟的畜生们,就是今天要害死他的凶手。 —————————————— 一直到了晚上,护士小姐才过来通知我们弟弟醒了。 我和哥哥急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被带进了病房,弟弟虚弱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满脸愧疚地看着我们。 “对不起……” 再次听见弟弟的声音,我的心又变得无尽柔软。 即使自己绝望到自杀,被抢救过来第一句话依然是道歉,我喜欢的夏澄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我心疼地看着自己双胞胎弟弟被绷带包裹着的身体,护士说他自残的伤口很深,身上多处rou被划得稀烂,所幸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口。以这种程度的自我厌恶来说,他对自己的脸的厌恶也应该是一视同仁的,难道是因为和我长相相似,才没有狠下心划伤自己的脸吗? 我打开哥哥拜托助理帮忙熬好送来的粥。在我呼呼地吹着粥准备喂他的时候,夏澄又愧疚地说:“jiejie,我不知道会流那么多血,我是不是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我根本就不想听这种话。 之前明明说过要和jiejie永远在一起……这样想着,我又不自觉流下了眼泪,我还没有给他足够多的爱,足够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一丝希望的爱,相反,我还背叛了弟弟,那天晚上他拿着热牛奶推开房间,却发现我在悄悄观看他最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秘密视频的那一刻,对我该有多失望啊。 哥哥一直在身后默默听着我们的对话,时而在我泣不成声之际插几句话缓和气氛。最后护士进来告诉我们病人该休息了,我才恋恋不舍地看着弟弟,一定要他跟我保证不再伤害自己才肯走。 “jiejie,我保证不会了。”夏澄轻轻地说。 我本来想要和他拉勾,但弟弟的手都包满了纱布绷带,最后只好俯身亲了一口他的脸,说明天早上再来看他。 哥哥也多叮嘱了几句,才和我一起掩门离开了病房。 ————————————— “有人在一直威胁澄澄。”刚上车,哥哥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哥哥的洞察力一向十分敏锐,想必是通过刚才我们的对话和反应再联想以前发生过的事,推理分析出了一个大概。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用什么在威胁他,但一定是他极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哥哥的脸转过来,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夏月,假如你有独自解决它的能力,倒是可以选择继续瞒着我。” 接着他停顿了一下:“否则这种事,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