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一滴晶莹露水折射着绚烂的晨光，从翠绿的叶尖沉沉坠下。雨后初晴的早晨，空气清新中夹杂着几丝寒凉。轻风拂过，穿藕色衣衫倚在窗边的少女微微打了个哆嗦，收回欣赏庭院繁盛绿植的视线，她关上窗户，起身回到温暖明亮的客厅。

    王语嫣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偌大的房屋中空空荡荡，母亲早已出门和几位好友一起去商场购物。离家之前，她信誓旦旦对自己说要挑选出一件光彩照人到足以出席自己订婚宴的庄重礼裙，这不同于以往的郑重态度让王语嫣十分感动，然而感动之后又有一丝茫然。

    事实上，和周围人紧张又期待的态度不同，她对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的话，那也只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茫然。

    伴着电视大屏幕里主持人新闻播报的背景音，王语嫣回忆起这场订婚宴的始末。

    姑苏遇袭的那天，她被表哥毫不留情的拒绝伤透了心，于是闷头闷脑地一通乱跑。兵荒马乱的避难所里，她理所当然地遇到了一些意外，但都被跟随而至的段誉险而又险地救下。

    王语嫣记得，为了救自己，段誉伤到了好几处地方，皮rou外卷的流血伤口看着就可怕。但面对被吓懵了的自己，这个呆子竟然还傻乎乎地笑，说他一点儿都不疼。

    或许是在那真挚又痴狂的情意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王语嫣决定要和段誉交往试试，也跟母亲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王夫人似乎曾和段家是故识，并且对他们印象极差，因此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因为王语嫣的软磨硬泡，以及段誉和段家人的再三沟通保证，她最终还是松了口。于是最后一块阻碍也被推开，两人的订婚宴得以顺利推进下去。

    王语嫣已经想不起当时为什么自己要主动提起订婚仪式，是为了能彻底放下对表哥的心思，还是因为段誉那份令她动容的情意，抑或……是因为避难所里两人意外有了肌肤之亲？

    无论什么缘由，现在也已经容不得她喊停。不过幸好，虽然对未来有些茫然，但她还不至于到后悔的地步。

    “嫣妹！嫣妹！”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叫，王语嫣连忙起身去看，通过安装在门口的监控镜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段郎，你怎么来了？”

    王语嫣把段誉迎进客厅，头发稍显凌乱的年轻人坐下后连气都还没有喘匀，就急急忙忙地回复说：“最近事有点多，嫣妹，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我刚从姑苏外面回来。你想出去玩吗？我带你一起去。”

    看着少女一脸迷茫，段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就，我看到你在阿朱朋友圈里的留言，所以……”

    王语嫣想起来，那似乎是昨天，因为见到阿朱、阿碧她们在朋友圈发的旅行照片，她礼节性地发送了几个羡慕的表情，所以，这个呆子是误会了？

    想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捂着嘴轻轻地笑。看到那双眯成月牙的眼睛，段誉放下心，也跟着傻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叹了口气，忍不住对少女抱怨：

    “嫣妹，你不知道，这几天事情好多，我忙得都没时间和你视频了，幸好还能勉强挤出时间来跟你聊天，不然我真的受不了。爹他还说订婚仪式没有准备好不准过来提前看你，我才不听他的，就要过来就要过来，哼。”

    王语嫣脸上笑容淡去，转而露出感动的表情：“段郎，辛苦你了。”

    “没事，嫣妹，我……”

    段誉的话语被一阵刺耳噪音打断，两位年轻人闻声望去，客厅的挂壁电视上，原本播报新闻的主持人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几秒的卡顿白屏后，一张苍白的清俊面容出现在电视的高清屏幕里。

    “诸位人类同胞，仿生联邦政府、还有仿生人民众们，又和大家见面了，诸位可以称呼我为慕容复，当然，你们可能更熟悉我的另一个称呼——‘反抗军导师’。”

    王语嫣愣坐在原地，屏幕里的那个人明明十分熟悉，却在此刻变得如此陌生。他刚刚说了什么？反抗军导师？那个发动战争、导致姑苏陷于战火的罪魁祸首？

    “今天出现在大家面前，是为了再一次宣告——人类反抗的火种从未熄灭，我身后存放智能母机的大楼……”

    镜头适时抬高，将那幢被摧毁近半的大楼纳入屏幕。

    “正是人类反抗意志的再一次有力证明！试图利用基因纯净度驯服奴役人类的仿生联邦政府，我在此代表全体反抗军，向你们发出郑重警告：所有对人类大众实施的侮辱与伤害，都将被反抗军如数奉还。请各位牢记：迫害人类者，清算之日终会到来……”

    王语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人影，这分明是表哥啊，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如此陌生！

    在她一贯的印象里，清俊青年虽然矜贵骄傲的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骨子里却是温和善良的，对她和阿朱阿碧等亲人朋友更是细心又体贴。但现在屏幕上的这个人，尽管有着同样的外表，眼神却冷得像一块冰。貌似有礼有节的言辞下，毫不掩饰的杀意升腾而起，如同锋利刀刃般寒气透骨。

    再也无法听下去，王语嫣闭上眼睛。

    “嫣妹”，一声轻呼叫醒了王语嫣，她像是突然想起来，转头去问段誉：

    “你不是说，表哥和萧峰他们过完生日就一起去都城考察谈判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

    “我要去找表哥，表哥他，他一定不是这样的人……”不愿接受这一切，王语嫣摇着头起身要走，却被段誉一把抓住。

    “嫣妹，你还不肯相信吗？表哥就是人类导师，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去找他太危险了。更何况，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那我也要去！表哥他……”看着段誉这副莫名接受良好的模样，王语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提高声音：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王语嫣扑到段誉怀里，纤细的十指攥紧对方的胳膊，死死盯着段誉眼中的那抹心虚，她几乎字字泣血地问。

    “我……”段誉本还想再遮掩，但被王语嫣追问得紧了，他支撑不住，只好破罐破摔地坦白了之前慕容复被抓的来龙去脉、以及随后萧峰和他一起商讨营救对方的事。

    最后他总结道：“嫣妹，表哥被抓应该是早有预谋，不仅借机混入都城成功破坏了母机大楼，还劫持联邦通讯信号发表了这通煽动人心的演说，他很危险！更何况，嫣妹，其实……其实你是仿生人，所以人类的事，你就别再管了。”

    王语嫣那双漂亮的眸子一下瞪大，往昔母亲和表哥的奇怪态度在脑海中飞速盘旋，还有那一年一度严苛到极点的身体检查……静止了四五秒后，她才像是充上电的机器般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段誉还在唠唠叨叨地解释，解释自己之前怎么机缘巧合凭借高权限查到了王语嫣的仿生人身份，解释王夫人后续对他的一再嘱托，解释完又再度对她劝说，劝说她尽快接受表哥是导师的现实，但王语嫣已经无心去听。

    她开始怀疑，过往的一切究竟多少真多少假。脑海里，无数纷繁的记忆片段潮水般涌来，又迅速褪色粉碎搅在一起。太阳xue处一跳一跳地抽疼，世界随之扭曲崩溃，她突然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嫣妹！”段誉伸手抱住她，眼见王语嫣脸色惨白地昏迷在自己怀里，他头脑发蒙，慌张到了极点，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抽出通讯器发送急救讯息。

    段家的专属随身医务团队很快闻讯到来，经过一番紧急抢救，医疗专家满面肃然地对段誉说：“患者因为过于剧烈的心理冲击发生了短暂的人格崩溃，我们已经给她进行了数据冻结，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他推了推银色的金属眼镜框，玻璃镜片下的眼中带有一丝难色：

    “出于对患者生命安全的考虑，我们建议……尽快安排她接受转换手术。”

    “怎么会这样？”段誉浑身一颤，心中霎时充满说漏嘴的悔恨。

    不由自主地回望屏幕里那道苍白而锋锐的人影，这些天里反复重演的沉重无力感再度笼罩全身。原本挺直的肩膀缓缓耷拉下来，他喃喃自语道：“等我……等我去求父亲他们……一定，一定能治好嫣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