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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橘子小姐与蓝莓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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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蓝莓公主去了森林,站在森林里大喊:橘子小姐,你在哪里?

    橘子小姐听到她的呼喊声出来,原来橘子小姐忙着在森林里准备给蓝莓公主的礼物,可是她还没有做好。

    因为橘子小姐准备的礼物非常特别,需要等到昙花绽放的瞬间把蜜蜂的眼泪放进花心。在昙花凋谢前她要在一旁不断念诵咒语,必须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才能得到一块精美的宝石。

    蓝莓公主说她不是为了得到宝石才来找她的,她只是想在生日这天待在好朋友的身边。于是橘子小姐为了实现蓝莓公主的心愿,放弃了制作宝石。

    她们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青苹果剑客、车厘子音乐家、戴金项圈的小狗、香蕉骑士和山竹勇士,大家一起去城堡的露台看星星,蓝莓公主的生日过得热闹极了。

    老师在班里说了兴趣班报名的事,兴趣班种类繁多,有绘画的,有下围棋的,还有踢足球的。那美嫌报名费太贵,就没参加。

    薇薇也没有参加,她周六上午要去练舞蹈,周日上午要去学竖琴,留下写作业的时间,课外活动已经够丰富了。

    那美的课外活动是捡破烂,她的个子够不到垃圾桶就帮jiejie拿袋子。诺琪高翻垃圾桶翻出易拉罐和塑料瓶,都会给她放进袋子里。

    有些区域的垃圾桶不能随便翻,是其他捡破烂人的地盘。每次被发现,她们都要拔足狂奔好一阵才能把追她们的人甩掉。

    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尤其是处于社会底层的那些人。梅尔买菜时会为几毛钱和摊贩讨价还价半天,而捡破烂的人会为几个塑料瓶的利益和两个女童撕破脸皮也不足为奇。

    诺琪高脾气好,被追赶了也不会生气。那美就不一样了,等她缓过气来一定要狠狠骂上人家几句才罢休。男的就骂“死老头”,女的就骂“死老太婆”。

    那美和诺琪高有一次遇到了露阴癖,那美被那个男的恶心得反而骂不出什么话了,沉默地和jiejie回了家。

    薇薇让那美周日来看她的舞蹈表演,那美从早上五点起床,走了很远的路才在表演开始前到场。

    薇薇盘着头发,抹了眼影和腮红,穿着镶嵌亮片的白舞裙,是领头的舞者。那美坐在第一排,朝她招手。薇薇看到台下的她,冲她绽放了花般的笑颜。

    这时候,那美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天遇到的露阴癖,她在想薇薇大约这辈子也不会遇到那种变态。薇薇怎么会去那种偏僻无人的脏乱小巷子呢,就那美看到的,薇薇每次出门不是去需要买门票的地方就是去商场、商业街,或者是在有聚光灯的舞台上华丽登场。

    那美去过薇薇的家,她的家有二十个她们家那么大,还有花园。庭院里有假山,假山边上是一个大池塘,里面有颜色各异的锦鲤,个头大些的估计有三十厘米长。那美从来没吃过这么大这么肥的鱼,然而听薇薇说这些鱼不是养着吃的,而是观赏用的,据说在风水上能招财。

    那美不禁有了阴暗的想法,如果有人毒死了这一池子鱼,薇薇家会不会破产呢?她被自己的恶毒吓了一跳,当然只是想想,她绝不会实践的。其实风水什么的都是迷信,天天对着鱼祈祷发财不见得就能富有,不如说正因为是富人才有这个闲钱养这些鲤鱼,而不是鲤鱼带来了财富。

    至于人的话……那美悄悄看了身边扎马尾的女孩子一眼,倘若薇薇的爸爸突然失去了他的财富,不能提供给薇薇这样优渥的生活条件,恐怕她也不会过于沮丧吧。想象不出来她会因为这种事就大受打击,薇薇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外在环境越是恶劣,高贵越是从她的骨子里体现。

    好羡慕她能安之若素地面对一切,那美做不到她那样淡然。那美憎恨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她做梦都想摆脱现状,想要变得有钱。

    薇薇丝毫察觉不到朋友的内心波动,拿来一瓶鱼粮,和那美一起在池边喂鱼。颗粒状的褐色鱼粮撒在水面上,引得鱼儿纷纷将嘴探出水面争食。

    那美看到有一条鱼身上的斑点很像三花猫,像有谁的手在红背上拓开了一大块白颜料,白颜料上又滴了墨点似的黑斑,没有规律地乱洒在鱼脊上。

    纯色的鲤鱼有通体淡黄的,好看又大气。更多的鱼身上是有花纹的,看上去每条都不一样,让人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几十条乃至上百条一并聚在一起,场面煞是壮观。

    喂完鱼两个小女孩回到屋里,楼上楼下地捉迷藏。那美在储物间里发现了一个酒红色的行李箱,表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贴纸。

    聊天时说起那个行李箱,薇薇很不好意思地说是她小时候不懂事乱贴的,以前这个行李箱是爸爸出差时用的。

    那美说这样的话她爸岂不是每次出差都要带着这个行李箱出门,不丢人吗?薇薇说没有啊,不用这个箱子就是了。

    那美家里没有闲置超过一个月还能被留下来的东西,太占地方了,没用的东西一定会被梅尔倒进垃圾桶再丢掉。

    薇薇的家有空位,放着很多无用之物,有些物品薇薇都不知道是爸妈什么时候买的,她根本没见他们用过。

    那美深切地意识到她和薇薇出身的家庭存在天壤之别,因为薇薇平等地对待所有人,所以这样的事实平时不容易让她察觉。她和薇薇彼此的差别像洒在cao场上的细碎小石子,跑步时稍不留神就会掉进鞋里。要说有多硌脚弄得她痛吧,也不尽然,只是在拿出来前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罢了。

    蒂蒂让薇薇每天早上都要吃一个煮熟了的鸡蛋,薇薇从小吃到大实在是吃腻了,闻到水煮蛋的味道本能地排斥。

    寇布拉的公司和薇薇的学校在相反方向,但沙克达的公司和薇薇的学校顺路,所以薇薇每天上学都是沙克达送的。

    蒂蒂让沙克达监督薇薇路上把鸡蛋吃了,沙克达寻思着就薇薇这个饮食条件真没必要玩了命地补充营养,于是帮她解决掉。

    连着吃了一学期他也不想吃没味的水煮蛋了,让薇薇带给她那个面黄肌瘦一看就是穷鬼出身的好朋友吃去。

    薇薇和那美这时已经不是同桌了,因为新的班主任怕两个女孩关系太好上课时会讲悄悄话。但是薇薇和那美还在一个班里,上学的日子每天都能见面。

    那美会把薇薇送给她的水煮蛋放在桌肚里,等到放学了再带回家跟梅尔和诺琪高分享。鸡蛋对于她这样的家庭来说相当于奢侈品,每年两孩子过生日时梅尔才会给她们一人煎一个荷包蛋。那美很爱吃梅尔煎的荷包蛋,加了酱油味道很香,由于不常吃到,她特别期待自己和诺琪高的生日,比盼着过年都还要期待。

    天气炎热的时候熟鸡蛋在教室里不易保存,放四个多小时再带回家早就坏了。所以夏天的时候那美会拜托索龙帮她把鸡蛋从中间切开,平均地分成两半。她吃掉一半,另一半她找课间去诺琪高班上递给她。

    索龙不是没有失手过,不小心手抖把鸡蛋分得大小不一的时候,那美想了想,把大的那一边拿给了诺琪高。她是这么想的:诺琪高是jiejie,比她大两岁,理应需要更多的营养。

    她对诺琪高说她吃不下这么大的鸡蛋,等过两年长到她这么高,才能吃下。

    橘子小姐和她的jiejie紫葡萄小姐去森林里的时候,遇到了好多坏鸟,差点被它们吃掉。橘子小姐和紫葡萄小姐满身是伤地回到城里,蓝莓公主听说了这件事,问她们为什么要去危险的森林呢?留在城里不是很安全吗?

    其实橘子小姐也不想去那种地方,但是如果不去森林里拾取鸟羽毛来换取肥料,她们就无法生活下去。

    蓝莓公主有不止一顶鸟羽毛装饰的帽子,她也思考过自己戴的帽子上的羽毛是怎么来的,她以为那是鸟儿在天空飞过掉下来的。可是市场需求这么大,自然脱落的羽毛哪能供应得上,还不是要有的水果冒着生命危险去鸟儿聚集的地方捡拾。

    每年因此被鸟吃掉致残甚至丧命的水果不在少数,据说橘子小姐和紫葡萄小姐就是这样失去了父母。

    语文老师让每个同学明天带一种水果到学校来,观察并完成一篇小组作文,下周一上语文课时要在班上朗诵。

    那美从未想过关于小小的水果能有那么多说法,桑志说一家人不能分吃同一个梨,因为分梨谐音“分离”。陆飞说他也听过,每次他想咬爷爷没吃完放在那的梨,都会被爷爷揪着耳朵责骂。

    索龙说他很会给水果削皮,这又是一个让那美惊讶的地方,她家吃苹果和梨从来不削皮。薇薇告诉她苹果皮上有农药残留,所以吃苹果要削皮。不过也有人说苹果的营养都在皮上,会刻意连皮吃。

    梅尔在橘子种植园工作,那美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橘子,理所当然带了一个橘子来学校。薇薇带的是一盒草莓,分给小组里的大家,那美也分到了一颗。咬在嘴里爆开的汁水和果rou都甜得发腻,鼻子闻到草莓散发出来的香气,和她的生活是截然相反的味道。

    薇薇看那美喜欢吃草莓,第二天又带了一盒专门送给她。但是上楼梯的时候她不小心和一个学生撞在一起,当时就感觉糟糕,到教室里拿出来一看,果然都被挤烂了。

    那美说没关系,倒省得咀嚼了。说实话她已经习惯得到有缺陷的事物了,完整的好东西不属于她,得到反而会让她有种亵渎感,会不安。

    她打开塑料盖子,把绿色的草莓梗挑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果rou完全碾碎倒在杯子里,兑水当草莓汁喝了一天。

    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把得到的东西分享给诺琪高和梅尔,大概是因为不那么好才能放心地独占。

    对于那美来说,送薇薇什么生日礼物一直是个问题。除了前几年是那美陪她玩一整天外,后来她会买纯色的彩纸折千纸鹤或者许愿星装在盒子里送给她。那种手指饼干的圆塑料筒吃完洗干净,很适合做许愿星的容器。装上满满的一筒,那美也不会过意不去,毕竟是她花费了时间精力亲手做出来的,她的心意薇薇确实能感受到。

    那美过生日薇薇给她的礼物往往和当时的季节无关,总是冬天用的,一条做工非常精美的围巾或者电热暖手宝。那美为了节约家里的电费,把电热暖手宝带到教室里充电。会用教室里插座的人不止她一个,陆飞坐最后一排没少用书包挡着充电线,给他偷偷带到学校玩没电了的手机充电。

    班主任知道他是“惯犯”,经常习惯性跑到教室后面检查他的书包,隔三差五没收他的手机。有一次早读课,白老师看见陆飞的书包外拖着根电线,以为是手机的,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就看见那美充着电的电热暖手宝。他把电热暖手宝拿出来疑惑地看了半天,还在里面掏了掏,愣是没发现手机。白老师拿着书包在那发了足足十秒钟的呆,吴索朴和桑志看见笑得肚子都痛了。

    电热暖手宝算不上违禁品,白老师只没收学生的课外书和手机,看到电热暖手宝不会说什么。

    薇薇也会折许愿星送那美,她用的是那种印满图案的细长条,比纯色彩纸折出来的许愿星要好看。她折千纸鹤用的纸也是花纸,那美都把它们放进那个装小纸条的饼干罐里了。随着两人不再是同桌,那美能收集到的薇薇亲手写的小纸条也少了,最近半年也就收到了两张,一张是薇薇说今天有事,放学不能和她一起走了,一张是薇薇在那美课间睡觉时压在她笔下面的,说黄主任叫她有时间去他办公室一趟。

    2012年12月21日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这个传闻那美11年就听过了,她对于“世界毁灭”这一可能没多少恐惧,反而有种冷峻的想法: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吴索朴和乔芭最近把“马上就世界末日了还学什么”挂在嘴边,但他们不敢不写作业,每天老老实实地写,抄也要把作业交上去。只有陆飞是真的信了,难得交了一回作业,虽然正确率低得要命,字也歪歪扭扭得像喝醉了的人,但他在作文里说想要在末日来临前认真写一回作业,看得语文老师哭笑不得。他写了一封遗书,说下辈子还想做爷爷的孙子,给爷爷看,把老人家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12年的12月到了,那美问薇薇害不害怕世界末日。薇薇说她不怕,就算明天死期到来,也会认真过好眼前的一天。就冲她这句话,那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达到薇薇这种境界。

    玛雅人的预言不准,世界并没有毁灭。12月22日早上那美醒的时候,心情是有那么一些失落的:毕竟要是世界毁灭了,她就不用写作业了,语文老师这周布置了作文。

    13年除夕夜的时候,好多店铺都关门了。梅尔没有回家,还在外面卖气球。诺琪高把中午的饼和粥热一热就是年夜饭了,那美和jiejie吃完去梅尔工作的地方找她。

    梅尔穿着黑色的旧羽绒服,握着一大把气球站在商业街口。这种卡通造型的气球一般会让带小孩出来逛街的大人短暂停留,给孩子买一个拿在手里。

    这时天都黑了,但还没到商场关门的时候,梅尔就为了多卖几个气球,迟迟不肯回家。两个女孩是腿走过去的,虽然身体因为运动变得暖和,但寒风吹在那美脸上依然感觉像是刀刮似的疼。

    梅尔看到她们来,催促她们回家,外面冷。

    诺琪高和那美都不肯走,梅尔就骂诺琪高带meimei出来挨冻。诺琪高被骂得没办法,拉着那美的手让她跟她先回去。那美硬是被她拽走了,走的时候还一直在回头。

    梅尔背过身去,好像是哭了。

    大多数人在正月都不工作,一家人团聚尽情地玩乐,但她们没有这个条件。

    陆飞是留守儿童,大年初一早上就来那美家楼下喊她跟他出去玩。那美没去,留在家里复习。马上她就升初中了,她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报答养母。

    橘子小姐是一个完全没有嫉妒心的人,看到蓝莓公主和别的水果关系好也不会不高兴。

    但是黑茄魔王不一样,他是一个占有欲非常强的水果,恨不得蓝莓公主变成一块宝石,而他变成一只鸟把她藏在自己的嗉囊里。

    不过呢,他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得很好,不动声色地在蓝莓公主身边潜伏了很多年。所有水果都认为他对蓝莓公主很忠诚,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

    蓝莓公主被黑茄魔王带走的时候,橘子小姐看见了。蓝莓公主努力招手向她求救,但是距离太远了,橘子小姐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看见她在朝她挥手。

    黑茄魔王和她关系很好,应该是带她去哪里玩吧。橘子小姐心里这样想着,她真的不知道他会伤害她,看到蓝莓公主朝她挥手也以为是在和她打招呼。

    于是黑茄魔王当着她的面,带走了蓝莓公主。现在橘子小姐知道黑茄魔王不怀好意了,虽然她不是王子不是骑士也不是士兵,但她是蓝莓公主的朋友,她要去救她。

    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薇薇成绩很好,是凭实力上的重点初中。也有不少成绩很差、不学无术的学生,因为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家里出钱走后门和她们上了同一所初中。

    那美上了初中以后,智能手机流行起来。她加了薇薇的QQ好友,有什么事互相发个消息就行了,更不会写小纸条交流了。

    那美看过薇薇的空间相册,其中有一张拍到她写作业用的书桌,那美送给她的一瓶瓶许愿星就在书架上放着。那张照片不是专门拍那美的生日礼物的,拍的是沙克达送她的那一套黑色的《莎士比亚全集》。

    沙克达对薇薇一直很好,那美并不羡慕,因为她有阿健叔叔。虽然阿健叔叔不像他那样出手阔绰几万几万地给压岁钱,但他每年都会来梅尔家拜年,给那美和jiejie一人一个红包,每个红包里都有一张百元大钞。

    那美收到过薇薇用毛笔写了“赠友人”的红枫叶,这便是近几年她唯一得到来自薇薇的墨宝了。那美特地上网查了怎么保存树叶书签,夹在书里干燥,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薇薇去北海道旅行,返程前给那美发了好多消息,兴致勃勃地说给那美买了礼物,回来给她。她带了一个红色的达摩不倒翁给那美,红身白脸有黑胡子,没有眼珠只有眼白,肚子上还写着个金色的“福”字。那美上网查了一下,原来这是一种祈福许愿用的吉祥物。

    那美觉得这个不倒翁蛮可爱的,没想到这么厉害,在日本是“通往神灵的信件”。不过在中国向日本的神灵许愿,会不会实现呢?不过只是许愿而已,又不要花钱。总之那美把它放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每天去学校前经过那里都会合十双手拜一拜。

    那美不知道沙克达是怎么弄到她的微信号的,加上好友后发现他没有对她开放朋友圈,他们平时也不聊天。

    某天晚上沙克达忽然给她发了一个两百块的微信红包,让她等会接电话时和薇薇的mama说薇薇在她家过夜。

    薇薇之前有过在她家留宿的经历,那美也去她家住过一天。那美虽然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还是收了红包。过一会蒂蒂果然打电话来问那美,那美撒了谎,明明薇薇不在她家,却说她在。

    蒂蒂问她能不能喊薇薇来接一下电话,那美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小薇在洗澡,要不等她洗完,我让她给您回过去?”

    蒂蒂还是比较信任那美的,说不用了,就挂了电话。

    那美怔怔望着手机屏幕,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她给薇薇打过去,听到提示音说对面手机关机了。

    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既然沙克达给她发了那样的消息,十有八九现在和薇薇在一起。那美也不是刚认识沙克达,这些年来他对薇薇的好她和薇薇的父母都有目共睹。

    那美下意识地觉得他不会害她,说不定是薇薇在哪玩不想回家怕被父母责怪,加上手机没电才让沙克达联系了她,帮忙应付家里人。

    虽然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但微信里的两百块让那美不愿意多思考。

    那美心烦意乱,随手打开一本书,看到里面夹着薇薇送她的红枫叶。她手稍微一卷到书页,枫叶碎了一角,仿佛是某种不祥之兆。

    玄关处传来一声不小的动静,那美赶紧从房间里出去,原来是梅尔回家摸黑进门不小心碰到了不倒翁,把它弄掉了。还好不倒翁够结实,没摔碎,在地上大幅度摇摆着。

    梅尔把它捡起来看了看,自言自语:“真奇怪,这玩意放这那么多天也没碰到过,希望楼下邻居不会生气。”

    那美看着梅尔把它放回原处,心狂跳不已。她有种要发生什么事的预感,但她并没有做什么。

    她打开饼干罐的盖子,薇薇回给她的小纸条、送她的那颗许愿星和那个千纸鹤都在里面好好的。

    后来沙克达时不时会给她发两百块的红包,并且那天晚上蒂蒂一定会打电话给那美确认薇薇的去向。

    那美和薇薇现在不在同一个班,连同一个楼层都不在,但有时候她会在cao场或者校门口遇到她。

    那美发现薇薇对她的态度变冷淡了,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看向那美的眼神里甚至有些许厌恶。

    那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想就这样失去薇薇的友谊。于是在一次自习课上,她偷偷去薇薇的班里找她,把她叫到边上的空教室,问她为什么这样对她。

    “卖朋友的钱花着舒服吗?”薇薇说这句话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那美看到她指尖刺进了校服的边沿。她很熟悉薇薇的这种表现,当她遇见让自己讨厌或者恶心的人时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做。”那美并没有十足的底气,其实她多少猜到了事实,只是因为它太过可怕,所以她不愿意面对,让它成为了人们视而不见的、屋子里的大象。

    “你收了我叔叔的钱对吧?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薇薇咬紧了下唇,那美很少在好朋友的脸上见到这样冷冽决绝的神色。她做了一个像笑又像哭的表情,似乎是自言自语:“不过这也像他的作风,你如果真的一无所知,那就别再管我了。”

    “我是你的朋友,怎么可能不管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啊。”那美抓住薇薇的胳膊,不让她离开,哀求道:“告诉我吧,求你了。”

    求你了,不要让我们的关系不明不白地结束。

    “叔叔他……带我去开房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那美还是张大了嘴巴。从薇薇十四岁开始,从他第一次给她转账到现在有一年多了,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都对薇薇做了那种事吗?薇薇说得很委婉,但那美不至于蠢到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沙克达带她去开房总不可能是做别的事,否则没必要害怕让她爸妈知道。

    那美喉咙里塞着石头般的话语,终究选择让它落地:“每次都是吗?”

    “每次都是。”这是薇薇的回答。

    那美感到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浑身的血液被寒冷所凝固,一时张口结舌。很显然薇薇受到了伤害,令她痛心的是她作为她的挚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共犯。

    半晌,那美才恢复了语言功能,问她:“为什么不报警,他威胁你了吗?”

    薇薇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手里有我的照片,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是这样吗?薇薇以为她被沙克达收买了,以为她完全知情。即使这样薇薇也没有在家人面前拆穿她的谎话,那美不敢想象她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同时被最亲近的叔叔和好友背叛,默默忍受着一切。

    薇薇的描述很简洁,但那美可以想像到沙克达的嘴脸,她快要吐了。

    这时黄主任经过这间空教室,他看见她们,立即打开窗,问她们上课时间在这干嘛。

    走出空教室前薇薇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别管我了,小美。”出了门便若无其事地和她分开了。

    那美难受了一下午,薇薇和她说这件事时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大概是早就哭过很多次,发现泪水没有用便不会再哭了。

    晚自习的时候那美在一张纸上写东西,字太多已经不能算是小纸条了。她的座位在窗边,班主任经常会来教室外面看看。那美也很警觉,她把练习册挡在纸上面,写几个字就抬头看看窗户,像做贼一样写完了这张纸。

    她思考了很多,她很抱歉自己无意中伤害了薇薇,她希望薇薇能原谅她,她还想和她做朋友。关于“那件事”,她会帮她的,虽然转账记录没办法作为证据,但她不会要出卖朋友换来的钱。

    其实就利己角度而言,这件事那美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沙克达给她的钱累积起来不是个小数目,帮助薇薇并不会给她带来益处,但她心中的正义感驱使她做出行动,更何况她和薇薇是长达九年的好朋友。

    想到这,那美有些犹豫,她不确定薇薇是不是从去年起就把她从朋友那一栏剔除出去了。她怕薇薇对自己的误会太深,现在道歉为时已晚她不愿原谅自己。但那美在信里写了,就算薇薇不原谅她,她也会帮她的。

    晚自习的课间,那美去薇薇的班上随便找了个人把这封信转交给她,亲眼看着薇薇拿到这封信,才放心地回去。

    薇薇看完那美写给她的信后,踟蹰良久。感性上,当她得知那美不知情后就已经原谅她了,可理性上她再难去相信什么人了。

    她想用手机回复她,但总感觉不够正式,像小学时两人交流那样写了张小纸条。因为那天是周五,第二天不上课,所以她准备等周一再把纸条递给她。

    但是周一那美没有来上学。

    薇薇联系了诺琪高才知道那美周六在公园里遇见人贩子拐卖儿童,她贸然去阻止结果被人贩子刺伤了腹部,没等到救护车到就停止了呼吸。

    捅死那美的人贩子被抓到了,不出意外会被判刑。但孩子的家长并没有露面,也没有来送那美的最后一程。

    那美尸体火化的那天是晴天,沙克达陪着薇薇一起。梅尔哭得晕过去了,被阿健扶着,只有诺琪高强忍着悲痛在处理事务。

    在火化炉前诺琪高把那美装纸条的饼干盒递给薇薇,薇薇看过里面的东西后往里放了最后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我原谅你”这四个字,再无其他。

    橘子小姐死了,死在去救蓝莓公主的路上,甚至不是因为救她才被杀。

    这样的事日常生活中并不少见,我们想要做成什么,只是给自己预设了一个目标,目标往往距离我们有一段路程,所以也可能会存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情况。

    我们向神祈祷,向泥偶许愿。祈祷仅仅是祈祷,会不会被聆听是一回事,愿望也只是愿望,分为实现了的和未实现的这两种。

    如果橘子小姐是因为救蓝莓公主被黑茄魔王杀死、被蓝莓公主杀死甚至是被自己杀死,又如何?她死了,死在十五岁的那个秋天,不会再长大,永远在去救蓝莓公主的路上,永远实现不了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