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腥

    集市座落都城中心，分為兩部分，外環地帶是平常老百姓常去的，小吃、攤舖雲集，同時也較為魚龍混雜。

    而位於中心的貴族圈，商鋪大多裝置精美，販售的商品也價值不菲，能在中心圈消費的人非富即貴，大多是王公貴女，亦或是位高權重的高官。

    幾人要去的潤水軒就開在中心圈裡。

    相國府的馬車駛過時，沿途百姓皆是退避三舍，讓出一條寬廣的大道來，各個面色不祥，活見了鬼似的。

    也許某層含義上確實是見了活鬼。

    這是姬凝痊癒後第一次外出，起初周圍的人群還顧慮著傳聞，不敢大肆靠近，直到相國府的馬車駛至潤水軒前都無事發生，漸漸的有人大著膽子往前近，想一賭姬凝真容。

    好在茵茵提前包了潤水軒的雅間座，下馬車時有僕侍出門迎接，婢女們將姬凝的身子團團圍住，這才不讓外頭想看熱鬧的人瞧了仔細。

    人群擁擠，黎曦月伸出手，朝她笑“拉著我吧。”

    姬凝矜持的伸出兩指拽住他的指尖，緩步跟在他身後，他今日穿了一身天藍色綾面長袍，身形高挑瘦長，墨髮披散束在腦後，沿背脊傾瀉。

    倆人廣袖下的手相連，從背影看來，倒像極了一對璧人。

    潤水軒對面的酒樓高處，一雙瞪大的銅鈴眼緊盯二人動向，他身後一名男子負手而立，也默默的觀察著。

    李儒大半個身子往窗外扒拉，翹臀往上挺了下，試圖湊近了瞧，可潤水軒接待工作做得好，他幾度躍躍欲試，都無法從緊閉的門縫裡瞧出個所以。

    等到姬凝的身影走入潤水軒，徹底看不見，李儒氣憤的一拍窗沿“什麼也瞧沒有！”

    怒回頭，原本站在身後的人不知何時臥倒在軟塌上，型態鬆散，如同一條軟爛的魚。

    李儒哎呀一聲，跺了跺腳“您怎麼還是這副樣子，小姑娘都跟野男人雙宿雙棲去了，您還躺呢！”

    比起李儒的焦急，男子無所謂的勾了勾唇，扯下唯一禁錮烏髮的一根絲帶，青絲頓時散落。

    “她早和一堆野男人人雙宿雙棲了，也不差這一個，怎麼之前不見你急？”側臥在榻的男人悠哉地玩著指間絲帶，衣袍墨髮散亂的鋪在地上也不顧。

    倒是李儒看不過去，圓滾滾的身子一扭一扭走過去，把男人的衣服屢好，長髮梳平整“那能一樣嗎？小姑娘傷好以後可是一次也沒來找過您，從前受了點小擦小傷可都要纏著撒嬌半天的。”

    男人眼皮微張，似乎是在回想“我也沒去探望她。”

    “就是想，您也找不著理由探望呀。”李儒屁股墩一坐“看看黎家那小子，是小姑娘表親，又借居相國府，佔了先機，柔情蜜意地呵護了三個月，鐵都要給捂熱了！”

    “您說小姑娘該不會真像傳言說的那樣，金盆洗手，準備轉做良家婦女啦？”李儒用寬大的手掌朝臉上扇了扇風，不禁嘆息。

    “秦少將軍也要回京了，將軍府和相國府之間還有婚約呢，也不知小姑娘會怎麼選擇?”

    還未說完的話語被男人止住。

    “李儒。”男人倏地起身，柔軟的玄色綢衣散開，大片肌膚裸露在外，優美的頸線往上，男人帶著笑意卻緊繃的唇冷冷的吐出幾個字“去把她綁來。”

    潤水軒的甜品倒是名不虛傳，當真是京都一絕，姬凝嚐到了從前買不起的名貴甜品，茵茵也得了新鮮，心情甚好。

    倒是黎曦月沒動過幾次口，光看著姬凝吃東西，面上擺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表哥在想些什麼？”她實在被看的不自在，無辜的舔了舔嘴角。

    黎曦月彎眸，抑制不住一聲輕笑，抬手用帕子給姬凝擦拭嘴角殘留的蜜意“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突然想到，表妹從前從來不喊我表哥，近日來倒是喜歡喊了。”

    姬凝心中一哽，差點控制不住眼皮抽動。

    “是這樣啊?”

    “表妹從前不講禮數，表哥勿怪。”

    “自然，你我親近，本就不必講究這些，表妹喜歡怎麼稱呼便怎麼來吧。”黎曦月頷首喝茶，廣袖掩去他半邊臉，令人探不清表情。

    不知怎的，姬凝敏感的察覺到，他對自己的態度與昨日有些許不同。

    不待她多想，黎曦月調轉了話頭，提起姬凝的兄長姬亦南“對了，姬公子不日便要回京，將行冠禮，表妹可選好了禮物？”

    “禮物？不是爹娘準備就可以了嗎？”

    黎曦月微笑“記著表妹與姬公子親暱，就沒想過送點特別的物件？比如親手做個香囊手娟。”

    姬凝腦內一閃，面上浮出笑容“表哥說笑了，表妹手拙，從前便縫不好那些東西，還是不要拿給兄長獻醜了。”

    “表妹可是謙虛了。”黎曦月尬笑一聲“既然如此，要不要一起去挑禮物？恰巧我也正為此煩惱，表妹可願給表哥出些主義？”

    “自然是好的，兄長喜好古玩，便到延水集上瞧瞧吧。”

    延水集，南朝最大古玩貴品交易場，聚集各路金銀玉器、書記畫作，延水集東家更是門路四通八達，無論是別國的工藝品或珠寶都能在此買賣。

    這延水集也不是隨意可進出的地方，每年固定發予權貴通行玉碟，除此之外要想進入延水集可得花上一番功夫。

    相國府自然有通行玉碟。

    黎曦月點頭“那我回去取玉碟，表妹在此小歇等候。”

    “好。”姬凝目送黎曦月遠去，心尖上彷彿有一塊大石頭落地。

    “唉?”

    “小姐怎麼哀聲嘆氣的？可是果子吃多了胃寒？”茵茵一臉擔憂“奴婢到巷口買些薑茶來，小姐您可別亂走。”

    姬凝撫了撫肚子，許久為嚐外頭的食物，果真有些不適應，便應了茵茵。

    茵茵點了兩名婢女“你們兩個在這兒守著，小心別讓人衝撞了小姐。”

    兩人暫時離開，姬凝只得百無聊賴的和婢女們玩起骰子。

    “客官，這是本店的新品桂圓紅棗糕，您是本店的貴客，這份便贈予您了。”

    白胖的手遞過瓷盤，婢女見姬凝並不關心，便不假思索的接下。

    一刻鐘過去，姬凝只覺得口中甜膩，腦袋也被甜絲絲的糕品齁的發暈，放下手中的骰盅“你們玩，我先睡一下?”

    闔眼前，只見兩名婢女纖細的手腕同時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