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升温
几日后，市丸银战胜了在位的席官，成功升上了第三席席官。 战斗看似激烈，实则是市丸银有意为之，他的实力的确如他所言的自信，是完全可以碾压原三席的，但为了向蓝染表明决意，他先假意不敌对方，而后猛然爆发，最终重伤了原三席，而在他将要狠心下死手时，原三席在用攻击来抵抗市丸银的间隙里认输了。 听到一阵喧闹的市丸银在看到来源后，那一瞬间心中竟升起一阵空乏，手中的动作也自然停下了。 本来他的原计划是要假意失手误杀对方，以此来让蓝染满意的，但不知怎么，或许是有不少人听闻刚入队的天才队员要挑战第三席的席官之位，许多队员都来兴冲冲地前来围观，甚至还有人把副队长也拉过来凑热闹了。 看到雏森在人群中隐隐担忧的眼神，市丸银动作微顿，抬手用斩魄刀挡住了对方的一击，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无奈地想：看来不得不临时变更计划了。 其他人怎么看他，市丸银都无所谓，但他多少还是难以做到在雏森的眼前杀人。就像她也同样无法在被他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罪恶行径后还痛下杀手一样。 他们都做不到在彼此眼前展现出自己毫不留情杀伐决断的模样。但市丸银知道，天生性格就冰冷如蛇的他，与松本乱菊、还有雏森桃那样心怀善意的人是完全不同的。若是真的到了他不得不这么做的那一天，他还是会当着她们的面去这样做的。 选择第三席还算是正确的选择，若是市丸银一来就选择第一、二的席官之位挑战，怕是来围观的人就更多了，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走直接暗杀对方的这个路线了。 最终这场比斗的结果自然是市丸银挑战成功了。受伤的原三席主动认输并被其他队员抬去医疗队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道喜声，实力为上，他们不得不对这位名副其实的天才队员服气。 只有雏森赶紧驱散了这些还留在原地看热闹的队员们，然后小跑到市丸银身边，看着他小臂上还在往下滴血的血红豁口，她急忙说：“市丸君，你也受伤了，先和我去处理一下吧！” 鲜红的血液从市丸银白皙到几近反光的小臂一路向下蜿蜒，最终径直滴落到地面上，他将斩魄刀收回刀鞘，然后用空余的手去接自己的血液，以免再次滴至地面，破坏队内环境。 原来我的血不是冰冷的啊……他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感与血腥气，颇有闲心地在心中默默想。 “市丸君？”雏森望着凝视自己伤口和血液有些出神了的市丸银，她仿佛听到了血液滴落到地面的啪嗒声，她又催促了一声。 “啊，嗯，副队长，没事的～”市丸银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雏森，又将笑意挂回了脸上，“不严重，只是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也得处理，不然也是会感染的，虽然我们和人类不一样，但是……”雏森走过去搀住市丸银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强硬地将他往队内的医疗室带去。 她边走边说着，察觉到市丸银周身的情绪变化，她侧目看了他一眼，似乎看懂他眼中的些许意外，她的话音顿时停住：“算了，你也学过这些的。” “好～我知道。”市丸银尾音上扬的话语中隐含着笑意。 他在面上笑着的同时，心中却不由得为两人看似相处融洽的表面下实则是敌对的立场而感到无比惋惜，因此脸上的笑意少了一些真实，多了几分虚伪的意味。 只是皮外伤，不严重、不要紧——她以前也这么对小白说过。 雏森这么想着，内心被从前的记忆所触动，她一边拉着市丸银走，一边终是忍不住询问他说：“市丸君，为什么现在的你要这样笑呢？” 明明以前那样就很好，不想笑、笑不出来的话也可以不笑。一别经年，市丸银怎么也变得和蓝染队长一样，要戴上这样一副假面呢？她开始想要主动去了解和探寻，他们创造出这副假象的原因。 “……”听着雏森这样的提问，市丸银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了许多记忆画面——有两人在流魂街的初遇，她迎着光向他跑来，将自己的珍贵之物无条件赠予了他，在阳光下扬起纯净的笑颜，邀请他一同生活；也有他们立场转变后的再遇，明明做出恶行却又满怀愧疚与歉意地向他道歉，然后不顾上司命令、不计后果地放走了他；还有在真央灵术院时的种种……市丸银嘴角的弧度无法再继续上扬，甚至隐隐降下了幅度。 真央里流魂街的学生不少，但他们也是按区域来区分的，本就来自于瀞灵廷的贵族学生自然不必说有多好的境遇了，导师关照、学生攀附，这些都是常态。但流魂街出身的学生，来自于和平的前几十区还是混乱的后几十区，是会被很明显地区别对待的。 与出自和平区的雏森和日番谷全然不同的市丸银因此而戴上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假面，他也从中看清了——瀞灵廷与冰冷残酷的流魂街也并无不同，区别只在于一个是灵体上的折磨，一个是精神上的驯化。 见市丸银沉默着没有做出回答，雏森察觉到他是有什么难言之处，也就不再追问，只是接着说：“那么，至少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可以做真实的自己，我绝不会告诉别人，这一点请相信我吧，市丸君。”同为流魂街出身的人，她并不想看到他活得那么累，时刻都要顶着假面过活。 她想，至少每个人都要有一丝取下面具得到喘息的机会吧。就连蓝染也不例外，他会在面对雏森和东仙时撕下温和的假面，露出内里的真实。这何尝不是一种紧绷中的放松呢。 市丸银闻言侧目看向自己身侧的女孩，他感觉自己正在因为她的话语而变得灼热，不仅是手臂上的伤口在发热疼痛，就连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快要燃烧沸腾起来，如此奇妙的感觉让他暂时取下了微笑的假面，同时也卸去了语气中的轻佻，他看着雏森，低声说：“……叫我的名字吧。” “啊……也是呢。”听到市丸银真的如她所言卸下了伪装，还这么正经地说话，雏森的心中猛地一跳，两人此时的距离比起以前要靠近许多，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了不少，耳根涨热起来，她语速有些快地辩解着：“毕竟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 虽然从认识以来的这些年里他们至今为止只见过两面，加上这次才是第三次重逢……但是却一点都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初见时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甚至连她当时欢欣邀请的期待都变得深刻了起来。真是神奇。 雏森这么想着，然后试探着喊了一声：“那么……银？” “嗯～”市丸银这次是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唇角，苍蓝的眼眸看向雏森，他很是好心情地应了一声。 雏森听到浅发青年变得开始有男性魅力的磁性嗓音就在自己耳边回响，这下她的耳朵是彻底地红了起来，心跳也变得更快。 她急急忙忙想说点什么来将自己突如其来的羞涩掩饰而过，但在对方的注视下，她掩饰得很失败，话语也是磕磕绊绊的很不自然：“啊、那……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吧，我们之间也不用这么生疏，对吧、呵呵……”说到最后她竟然尴尬地一笑，啊啊，好丢脸！ “唔……比起‘桃’……叫你‘小桃’的话，会太亲近了吗？我觉得这样称呼你的话很可爱～会冒犯到你吗？”市丸银的语气中含着笑意，却又很有分寸地询问着她。 “嗯…不会，你随意就好…”雏森耳廓的涨红在缓缓向双颊上蔓延。 确实……比起桃，叫她小桃的话，会更显亲密一些。说起来，蓝染队长也是这样称呼她的……怪不得以前每次蓝染副队长唤她时，她总会有些紧张得心跳加快，而像小白和平子队长那样简单直接地喊她“桃”，反而不会令她多想什么。 “呵……小桃？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市丸银轻笑着调侃了雏森一句，有意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到了。”雏森领着市丸银进了医疗室，让他坐下，自己转身去拿药箱，口中兀自辩解着：“我没有紧张……只是有些不习惯。” “为什么不习惯？”市丸银顺着雏森的指引乖乖坐下，他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嘴上却绕着弯说着某种隐喻：“不是还有人也这么喊你吗？怎么会不习惯？”他再次重复着问。 “嗯？你是指……”雏森从药箱中拿出消毒疗伤的药物和绷带，然后抬眼看向市丸银。 “之前，我听到蓝染队长也是这么喊你的呢。”与那清澈的棕色眼眸对上视线，连带着好像映射得市丸银的眸色都变得清浅了许多，他语焉不详地回答。 “？”雏森愣了一瞬，她没想明白，蓝染队长在人前都是喊她姓氏的，怎么会在市丸银这个新入队的队员面前喊出私下里对她的昵称？还是说，蓝染队长和银的交谈中提及了她？可他们两人的谈话怎么会涉及她呢？ 看出雏森的不可思议，市丸银没有再继续探究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你和蓝染队长的关系很不错吧？” “嗯，以前……挺好的。”在平子队长还在的时候，蓝染队长还是副队长的时候。那段时间，她和蓝染之间的关系和气氛真的很好，温暖又和谐。 市丸银听她用的是过去式，试探着追问了一句：“现在不好？” “现在…也挺好的。”只不过现在的关系好，其中涉及了很多无法斩断的牵扯，与以前的那种纯粹的好是有区别的。 “唔……真羡慕蓝染队长啊～”市丸银察觉到雏森并不想详谈这个话题，于是拖长了话音，再次缓解气氛。 见对方没有再继续追问，雏森松了口气，她取出消毒棉球在市丸银的伤口边缘轻轻擦拭那些稍微凝固了的血液，听到对方轻轻“嘶”了一声，她瞬间停下了动作：“弄痛了吗？” 市丸银摇头否认：“不是，刚才只是有点刺激到了。” “哦……”虽然他说不痛，但雏森还是放轻了许多力道，她一边为市丸银清理着伤口，一边问：“对了，你刚才说羡慕蓝染队长什么？” “嗯？羡慕他……你真的想知道？”市丸银的眼中升起了些许揶揄的笑意。 “想，你这样说我当然更想知道了。”雏森抬眸看了市丸银一眼，如实回答。但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后，她又有些闪躲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垂下眼继续为他处理伤口。 “当然是羡慕蓝染队长和你的关系这么好喽～”市丸银真假掺半地说着：“我想，我应该比蓝染队长先与你相识吧，但是小桃和队长的关系却比和我要好得多，难免有些令人失落啊～” “啊、是……”他这么旧事重提，雏森自然就想起了当初的乌龙，她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银……当时事发突然，我忘了告诉你具体的住址了……再后来我和小白一起去了真央……” “没事，我猜到了～”听到雏森的道歉和正面解释，市丸银觉得那几年每次去找她都无功而返的失落忽然就被全部驱散了，但他仍然故作难过地说：“哎～亏我还去找过你好多次，直到后来才听人说你去了真央……” “真的很抱歉……因为小白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了，怕他彻底失控，所以我们去真央去得比较赶，所以没有时间去和你道别……” “好啦，说了没事，你不用一直道歉。”市丸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抚了一下雏森有些低下去的头，“不过‘小白’是谁？”前后几句话里已经听她提了两次这个人了。 “唔……是日番谷冬狮郎，现在十番队的副队长，是我的……” “喔～你的亲友吗？那我知道了～”市丸银接过了雏森的话，他是有听说雏森和亲友一起去了真央，大概就是这位了。 当然，他难得失礼地打断了雏森的话，也有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其他答案的原因。怪不得他之前故意引导蓝染往这层关系上去想，蓝染却很快就识破了并反过来内涵他，看来他是早就知道雏森真正的“青梅竹马”是这个人了。 而且市丸银觉得日番谷冬狮郎这个名字很耳熟，仔细一想，原来是在真央里也和他同样享有天才之名的人啊。 “嗯，对。”好在雏森并没有反驳亲友这层关系。 当初的一些小误会就此说开，在双方都有意想维持这段友好关系的情况下，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融洽，在雏森为伤口涂上药物并包扎起来的时候，两人都静默了下来。 市丸银撑着下颌，垂眸凝视着雏森专心致志给他缠绕绷带的样子，那认真对待的态度让他不由得觉得那些绷带就仿若无形的丝线一般，一圈一圈、又一层一层地缠绕在了他的心间，让他透不过气，却又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他思及曾经有想过加入雏森与其结伴在流魂街生活的期待；有怀着某种期望去找她却无功而返的失落；也有在得知她去往了瀞灵廷、或许以后再也无法相见的怅然；还有现在并不希望她与其他人之间有着更为亲密的关系……所以说，这便是动心动情的感觉么？期望、失落、嫉妒、还有最重要的……心动。 到了这一步，市丸银没法再欺骗自己说他对雏森只是基于当初恩情上的微妙好感了。如果初见时她向他折返奔来的那一幕是情感的萌芽，那么在不断重复的回忆中，它就已经开始在他心中扎根并茁壮成长，到如今的第三次重逢后，它已经完全破土而出，再也无法掩埋了。 市丸银终于明悟，他在黑暗又残酷的流魂街里，遇到了一束不属于深渊的亮光。 她就那样突兀地闯入他的捕食陷阱里，而他却也因此被她吸引，想要更加了解她，于是设法接近、再近一些……直到将她彻底拥入怀中，从那耀眼的光束中汲取到足以温暖他冰冷灵魂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