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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早已倾斜过来。 惊理忽然叫道:“主人小心!” 话音未落,牛金牛的身形就猛然膨胀起来,幻化成一团黑影朝程宗扬头顶扑去。程宗扬双刀一前一后,左刀犹如游龙护住周身要害,右刀如同雷电般狠狠斩入黑影。 刀锋轻易就将那黑影斩成两半,却是一件空荡荡的衣服,牛金牛肥胖的身躯只穿了一件护心甲,满身横rou几乎都溢了出来,像头肥猪一样蹿上墙头,消失不见。 程宗扬大骂一声,衔尾追去。牛金牛担心刀上有毒,不敢恋战,程宗扬却是心知肚明,自己哪儿有用毒的习惯?只不过顺手在刀刃上抹了点吃剩的酱料,那胖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上当。等他再回来,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程宗扬担心牛金牛去而复返,却没想到他竟然回来这么快。自己刚跃起身,就看到那胖子又倒飞回来,像只风筝一样越过短墙,接着脑袋从颈上掉落,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半圈,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程宗扬以为这胖子又施出什么妖术,连忙退开半步,双刀守住门户。紧接着腹内微微一动,他还没有动念,随着丹田气旋的转动,生死根便自然而然生出吸力,将一股浓烈的死气尽数收入气海。 程宗扬这才确定牛金牛的确已经死了,可他究竟怎么死的? 夜风拂过,头顶的槐树摇晃了一下,两条身影轻烟般飘落下来。斯明信收起翼钩,身体在墙头一闪,又重新隐入黑暗。卢景向他打了个手势,“进去说。” 程宗扬解开惊理受制的xue道,让她去处置尸体,自己跟着卢景进入室内。 “高智商有下落了吗?” “还在找。” 程宗扬长叹一声,即使杀了一个五级巅峰修为的高手,吸收了他的死气,心情也没好起来。 卢景道:“不过我们找到另外一人。” “谁?” “毛延寿。”说话的竟然是惜字如金的斯明信。 卢景道:“毛延寿是从狗洞逃脱,到了街口失去踪影。我们四处打听过,当晚不止一人看到洛都令亲自带人巡夜,当时正好走到街口。” “毛延寿遇到董宣了?” “不错。” “那他怎么会失踪?” “他在洛都的大狱内。” “什么!” 卢景道:“我们刚把他救出来,送到鹏翼社躲藏。” 人虽然已经救了回来,可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程宗扬道:“是不是他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昨晚董宣连夜派人审讯,该招的不该招的,他都已经招了,而且还录了口供,绘了图卷。据他自己交待,这一个月来他所有经历的事情,经历的底细,全都吐露得一干二净。” 程宗扬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干!” ………………………………………………………………………………… “昨日董宣素服入宫,于却非殿拜见天子,当廷上书,列襄邑侯十大罪,请收襄邑侯入狱,明正典刑。” 徐璜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睡,说起昨天董宣上书之事,语气又阴又冷。 程宗扬道:“太后尚在。” 徐璜微微点头,“天子亲手烧了画卷和董宣所列的十大罪状。然后勒令董宣闭门思过,不奉诏不得会见宾客。” 刘骜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可奈何,他若真允了董宣的奏章,说不定董宣还未出宫门,诸吕就敢领兵封锁宫门。到时废帝别立,只是一道诏书的事。毕竟太后还政不到两个月,掌权却超过二十年,朝中重臣哪个不是太后从微末之时一手捡拔出来的? “董令勇气可嘉,只是这奏章上得太不是时候。就怕永安宫听到风声。” “哪里能瞒得住那边?”徐璜道:“吕氏诸人此时只怕也正在秘商。” 程宗扬道:“我只是个后辈,有的不过是对圣上的一片忠心。徐公公,要怎么做你尽管吩咐,我保证指哪儿打哪儿。” 徐璜叹道:“哪里有什么能做的?董卧虎不上奏章还好,奏章一上,许多事倒不好办了。天子原本想用羽林天军代替宫里的执金吾,眼下只能另待时机。” “无论如何,终究是襄邑侯犯错在先。天子占了大义的名份,朝中官员总有些忠心的。” 徐璜沉默片刻,缓缓道:“京中有些传言很不好。” 程宗扬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今天出去打探消息的冯源给他说过不少。京城地震,立刻就有人把矛头指向天子,各种引经据典,就差指着天子的鼻子骂他失德。 程宗扬忿然道:“明明是地陷,哪里是地震?” “地陷倒也罢了。世间愚民多好鬼神之说,如今那两只鹅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徐璜长叹一声。 “那两只鹅本来是我准备自己吃的,谁知道会闹出这么多事来。”程宗扬越说越心虚,这位天子外宽内忌,不会因此恨上自己吧? “别担心,”徐璜见他神情忐忑,宽慰道:“皇后娘娘亲自为你说话,今天叫你来,也是为了此事。” “是长秋宫的事?” “天子昨天听了董宣所言,才知道皇后之妹入宫一事会有这么多波折,命某传口谕,”徐璜挺了挺身,“诏命大行令程宗扬即日送赵氏入宫,封昭仪,居昭阳宫。钦此。” 说着他压低声音,“天子是籍此以应二鹅之象。” 我干!程宗扬心里直想把天子骂个狗血喷头,嘴上却只能应道:“……臣遵旨。” ………………………………………………………………………………… 蔡敬仲在宫城旁边有处小宅院,和其他权势之辈一样,也招了些门客装点门面。只不过他跟文士交往不多,好勇之徒更是难入其门,门下宾客多是些有一技之长的平民百姓,因此住处也被人戏称为“将作监”,言下之意,他门下来往的宾客都是些匠人。 在这种节骨眼上,天子做出的反应竟然是下诏命合德入宫,实在有种不务正业的荒唐,但是站在刘骜的立场上,此举并非不可理解。董宣呈奏的内容触目惊心,但此时又非发难的时机,刘骜所能做的,只是把赵合德收入宫掖,一来把她置于自己的庇护之下。二来也勉强将二鹅之事转移到皇后身上,牵强附会为姊妹两人一个一飞冲天,一个流落民间,最后天子仁德,一并收入宫掖。 只是这给程宗扬出了一个难题。站在他的立场,无论如何都不想把赵合德送进皇宫那个虎狼窝中。听了徐璜带来的口谕,程宗扬就暗暗起了心思,反正自己的汉国之行已经是四处漏风,再闹下去说不定就该一败涂地,真不行自己就带着合德远走高飞,等他们杀出个你死我活再说。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见见蔡敬仲,看看那个变态会不会有什么主意…… 程宗扬换了一身便服,用卢景教给他的手法稍微修饰了一下,多少能瞒瞒外行人,然后悄悄登门。 蔡敬仲的宅邸果然与众不同,大门敞开着,根本没人管。那些门客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对他理都不理。 程宗扬一直走到内院门口,才有人抬起头,“做什么的?” “我找蔡常侍。” “里边去!别挡住我的光!”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他拿着一面磨成凹面的镜子,对着太阳寻找焦点。要不是自己不小心挡住光线,恐怕他压根不知道有个活人进来。 正厅的大门也同样敞开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地上堆着各种作了一半的器具,看上面的灰尘,似乎有些日子没有打理过了。 程宗扬正在纳闷,终于有个苍头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直追进来,一迭声道:“你是什么人!什么人!我刚上趟茅房,你就敢闯到这里来?” “我是来找蔡常侍的,不信看这个。” 程宗扬专门拿出常侍郎的符传,苍头才信了七八分,“哦,原来你是宫里来的。” 你才是宫里出来的! 苍头系好裤腰带,腆着肚子,趾高气昂地说道:“跟我来吧——别碰那些东西!金贵着呢!”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跟着苍头来到侧院的厢房。 蔡敬仲正在聚精会神地……折纸。从宋国采购来的雪浪纸在他指间仿佛充满灵性,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千变万化,不多时就变成一座房屋,每折好一件,他便仔细刷上浆糊,小心粘在一张大纸上。 蔡敬仲全副心神都被他手中的纸张吸引,程宗扬在他桌前站了一盏茶时间,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如果换作旁人,面前突然多了个大活人,怎么也免不了要吃上一惊,再加上程宗扬突然登门,肯定要问清楚他的来意。但在蔡敬仲眼里,吃惊、寒暄、程宗扬为什么突然跑到自己家里这些事……统统都是浮云,一句闲话都没有,直接说起正事,“你来看这个。”那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好像程宗扬就是棵高梁,本来就应该长在这里一样。 “什么东西?” 蔡敬仲道:“我怕图上标记不清,特意用纸张做了一整套房屋,又怕携带不便,都做成折叠的。像这样一拉开,整座实验室就一目了然了。” 蔡敬仲说着拿出一张纸板,随手打开。那纸板折叠后只有尺许见方,打开时却比席子都大。随着纸张打开,一幢幢精巧的纸制房屋跃然而出。眨眼间,一片分成六个区域,大小数十间建筑的模型就出现在眼前。 程宗扬目瞪口呆,蔡敬仲能想出用纸张制作实体模型,就已经够天才了。他再进一步,把模型做成折叠的,这心思可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天才,完全是跨越时代的创举。庸人和天才往往就差在所谓的“灵机一动”上,可蔡敬仲能动的灵机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吧? 蔡敬仲丝毫没有留意他的眼神,指点着上面的建筑,自顾自说道:“这一块是木料区,需要采集天下各种木材,测算重量和软硬。看哪些适合做船,哪些适合做车。车上哪些适合做轮子,哪些适合做车厢、木轭。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找到合适的材料,马车的性能至少能提高三成。” “这一部分是金料区,炼制各种金属。这一块投入最多,因为要起三座五丈以上的高炉。听说你那边有水泥,下一步我准备增加到六丈。” “这一块是石料区,除了石头以外,还包括各种泥土的衡量测算。” 程宗扬指着纸板上一口水池道:“这一块是水区?” “不是,那是养鱼的。” “鱼也要做实验?” 蔡敬仲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当然是用来吃的。这是畜棚,这是禽棚,这是菜棚,做完试验统统吃掉。顺便在厨房做一些食用性方面的实验。” “什么意思?” “寻找最合适的吃法。”蔡敬仲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饮食方法太粗糙了吗?鱼只有十六种吃法,rou类也不超过三十种。我准备在两年内让鱼、rou、菜蔬的饮食方法都超过五十种。” “大哥,咱们盖的是实验室,不是食堂吧?” 蔡敬仲严肃地说道:“吃是人生最重要的追求之一,焉能小觑?在我的实验室里,两个月内的菜谱不能重样。” “一二百种啊大哥,都够半年不重样了。” “你一顿只吃一个菜?” 程宗扬都想学朱老头那样,把头塞到裤裆里。敢情人家是一顿饭四菜一汤,两个月不重样,怎么透着自己就是个穷逼呢? “因为木料有很多,为了节省成本,我准备用废弃的木料实验各种熏rou的方法,松木、柏木、桂木等等。吃不完的还可以往外卖,增加一部分收入。” 程宗扬拦住他,“吃的咱们就说到这里。” “那好,我接着介绍这一部分织料……” 程宗扬再次拦住他,“实验室的事咱们就说到这里。” 蔡敬仲终于从实验中摆脱出来,“有事?” “对。” “说。” “长秋宫你熟吗?” “熟。” “皇后呢?” “不行。” “什么不行?” “哦,你不是想嫖啊?” “废话!我疯了!” 蔡敬仲敲了敲脑袋,“弄错了。你说。” “我想请你捎句话。” “私情?” “跟这没关系!喂,你不是割过了吗?” “你难道没有好奇心吗?” “我的好奇心早就喂狗了——我就一句话:让不让她进宫?” “赵皇后的meimei?” 程宗扬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程宗扬心力憔悴地按住眉心,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天子让我送她meimei进宫,你问问皇后行不行。” 这回轮到蔡敬仲吃惊了,“真有私情?” 程宗扬都想掐死他,“我说过了,跟这没关系。” “那替你问问吧。”蔡敬仲随口道:“你呢?想让她进宫吗?” “你问这个不觉得多余吗?我想不想有用吗?” “有。”蔡敬仲道:“你要想让她进宫,我能让皇后答应让她立刻进宫。你要不想让她进宫,我能让娘娘立刻绝了这个心思。” 虽然听起来跟玩笑一样,但程宗扬相信他真有这个本事。可自己到底想不想让赵合德入宫呢?答案只有一个…… “我等她的回话,另外还要看合德姑娘的意思。但她若是不入宫的话,天子那边只怕不好交待。” “你就是来问这个的吧?”蔡敬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程宗扬只好道:“让你猜着了。” “我先去问问皇后吧。”蔡敬仲一边收拾桌上的物品,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