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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果断道: “咱们说正事——刚才入厕那个女人是谁?” “江都王太子妃,名叫成光。纳娶不足一月。” 程宗扬有些话甚至不能问徐璜,在蔡敬仲面前倒没有什么顾忌。 “那就不对了。”程宗扬低声道: “我那会儿站在中间,回头时正好能看到江都王太子的表情——他嘴里喊著”救命‘,眼里的高兴劲儿却藏都藏不住。“ 蔡敬仲道: “也许是因为漂亮女人入厕受野猪袭击,让他感到兴奋吧。那些诸侯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 蔡敬仲这话也太不靠谱了,哪儿有这么早就盼着老婆死的?起码也得过完蜜月吧?话说回来,这种变态那算什么?我还见过有人天子不当,专门当乞丐的。 蔡敬仲道: “我就见过有人诸侯不当,非要改名换姓当乞丐的。” 程宗扬愕然道: “谁这么变态?” “胶西王刘端。” “王邸长草那个?” “京中的王邸还算好的。他在封地的宫室全都塌了。” “怎么会塌了?他就算自己不住,老婆孩子也得住吧?” 蔡敬仲摆摆手, “不说这些,咱们还是说正事——实验室……” “实验室的事咱们等会儿说。我问你,江都王太子入觐说了些什么?” 蔡敬仲无奈地说道: “也没什么。我看他的意思,是想当太子。” “什么?” “赵太子不是死了吗?” “死了?” “哦,还活着,但也算个死人了——他就动了心思。” “天子呢?” “天子很喜欢他。” 程宗扬沉默半晌,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和秦桧判断,刘骜中意的应该是定陶王。但定陶王毕竟只是个婴儿,很可能会夭折。而江都王太子生得一副好模样,性情也温和有礼。刘骜对美男一向很有好感,比如对富平侯张放,就十二分的宠信爱护。他如果选中江都王太子,还真不算意外。 “江都王太子……叫什么名字?” “刘建。” “江都王……刘建……”程宗扬念叨了几遍,忽然站起身,险些撞倒面前的几案。 “干!”程宗扬叫道: “让你说中了!那家伙真是个变态!” 程宗扬去过江都王邸下诏,又在苑门处遇见江都王的车驾,但对江都王这个封号并没有特别的感受。直到此时,江都王和刘建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他终于反应过来——江都王刘建! 这位诸侯在史籍中所占的篇幅并不长,但每一个字都令人作呕——也令某些人兴奋。短短几百字,涵盖了各种虐杀和变态的性行为。以至于后世只要有人写到关于性变态的历史,这位江都王刘建都绝对是绕不开的人物,无论内容还是深度,都远在任何帝王之上。 史籍中关于江都王刘建的具体记载,程宗扬已经记不太清,但他可以确定三件事:,刘建眼中的兴奋是真的,自己并没有看错;第二,刘建并非不喜欢王后成光,相反,两人很可能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第三,正如蔡敬仲所言,他就是因为美女、入厕和野猪这三者,尤其是后者而兴奋。最后一点,刘建如果继位,赵飞燕就完了。 突然间程宗扬心头一凛,深深吸了口凉气,背后寒意直冒。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眼看到成光,会觉得她有些熟悉——她的美色中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与泉玉姬、凝玉姬相似的气质。 这个猜测太过震撼,使得程宗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主公?” 程宗扬一把捏住蔡敬仲的手腕, “你去对皇后说,立刻离开上林苑,回长秋宫。我来护送!” 蔡敬仲没有多问,只拿起那个新建的模型,慎而重之地放在他手中, “财力有限,一定要花到正处!” ………………………………………………………………………………… 赵王巫蛊案发,在朝野间掀起一场所料未及的风暴。绣衣使者江充一夜之间便取代董卧虎,成为洛都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先是赵邸被封,赵王赐自尽,太子刘丹、赵后淖姬入北寺狱,接着平城君、阳石公主府中先后掘出诅咒木偶,平城君下狱,阳石公主自尽。 随着江充的追查,越来越多的木偶被发掘出来,仅天,就在御道、北宫的安福殿、永春殿、南宫的建德殿等处掘出木偶数百只,主管宫禁的宦者令苏文弃市,皇后宫中的大长秋黄今腰斩…… 不仅如此,江充还带着胡巫在京中望气,一旦发现哪里有施展巫蛊之术的踪迹,立即破门而入,掘地三尺,寻找证据。一日之间,洛都受到牵连而下狱的便有数千人,刚刚被处决一空的监狱重新人满为患。 大司马吕冀亲自过问此案,处理更是果决异常,只要罪行确凿,便毫不手软地予以处决。自赵王以下,已经伏诛的便有数十人之多,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还有人在狱中被追问案情。汉国刑律素来严苛,往往族诛,一旦兴起大狱,不仅已经下狱的数千人,连同远在赵地的赵王眷属、家臣,最终只怕无一逃脱。 一片血雨腥风中,天子却出宫游猎,引起不少非议。以至有传闻说,大司马正在忙于案情的时候,天子却带着他那位出身歌伎的皇后,在上林苑尽情游乐。也正是因为顾忌皇后,吕大司马才只处决了一个大长秋,便草草结束了对皇后寝宫长秋宫的搜查。 士林为此议论纷纷,颇有些人以为皇后赵氏才是巫蛊案的主谋,目的是诅咒太后。 就在一片非议声中,程宗扬陪同皇后的车驾悄悄返回洛都。 凤舆上的帷帐四面卷起,赵飞燕端坐车上,她戴着金灿灿的凤钗,披着一袭纯白的裘衣,纤柔的身体仿佛弱不经风。她手中拿着一幅画卷,正在默默观赏。 风中已经带着初冬的轻寒,但赵飞燕仍然坚持卷起帷帐。因为她车舆还有一个外臣,鸿胪寺的大行令。她可以想像,若是自己因为御寒放下帷帐,立刻就会有不堪入耳的流言四处传播。因此即使她贵为皇后,即使天气再冷,她也只能忍受。 眼下所有的内侍和宫人都知道,那位姓程的大行令是奉天子御旨,要送皇后的meimei入宫,幸好他们离得太远,听不到两人的交谈。 那是毛延寿用了两天时间精心绘制的肖像,上面画的是皇后亲妹,即将入宫的赵合德。毛延寿被救出来之后,急于将功补过,这幅画更是十二分尽心。画上的少女巧笑嫣然,惊姿绝艳,洋溢着无可比拟的青春气息。 赵飞燕看着画卷, “她很漂亮。” “比起令妹尚有不及。”程宗扬实话实说。友通期的确很漂亮,但和赵合德放在一起,光芒就不由得黯淡下来。 “她还好吗?” “很好。”程宗扬没有多说。虽然他这些天并没有顾得上去看赵合德,但对赵合德而言,上清观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我宫里的大长秋死了。”赵飞燕轻叹道: “他只是不小心,与我走得近了些,就被人查出榻下藏有木偶。”赵飞燕无奈地说道: “甚至连我的榻下也被人掘开。” “别担心,这只是一种很拙劣的警告。他们不会轻易动你的皇后位子。” “是啊。哪里还有比我家世更单薄的皇后呢?” 程宗扬默无无语。他并不认为自己一手引发的赵王谋逆是一起冤案,但牵连到赵飞燕身上未免太过荒唐。那些诅咒的木偶确有其物,大多是针对天子和夭折的两位皇子,只有北宫掘出的几具是针对太后,但那几具木偶的来源非常可疑,很可能赵王一系对此并不知情。究竟是某些妃嫔对太后心怀怨恨,还是干脆就是江充一手炮制的,便不得其详了。 “若是你相信我,我会在她身边安排一个人,”程宗扬道: “有什么事,你可以通过她来联系我。另外,那位江女傅现在也可以信任。但除了她们三个,宫里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知道了。”赵飞燕道: “你也小心。” 凤辇的帷帐落下,程宗扬也随之退了出来。 他拢起拳头,往冰冷的手指上呵了口气。无论如何,汉国朝局的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虽然太后和天子都以为他们可以掌控局势,可程宗扬并不这么认为。 程宗扬刚护送着皇后的凤辇回到洛都,便听说了一桩奇事:江都王自上林苑返回,便赴永安宫,哭诉于太后御前,求收封国,去王爵,自愿入宫充当侍卫,于殿前执戟。 “臣僻居乡鄙,犹如井底之蛙。不回洛都,不知天子近臣尊贵如斯!”江都王一把年纪了,在太后面前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求太后允臣入宫当值!” 吕雉面沉如水,耐着性子安抚了江都王,随即派内侍赴上林苑,赐给富平侯一柄短剑。 “也该轮到他了。”秦桧道: “吕氏正步步紧逼,逐一清除天子亲信,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程宗扬道: “富平侯我没怎么打过交道。但除了富贵之名,也没说过富平侯有别的什么本事。这样一个纨裤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掉他只会激怒天子,于大局好像没有什么补益。太后此举,我觉得有点多余。” 秦桧提醒道: “主公可忘了江都王太子?太后此举虽然无益,却足以让天子怨及江都王父子。” 程宗扬恍然大悟, “还是立储!富平侯虽然嚣张了些,但只是失礼不谨,斥责几句让他向江都王赔罪也就是了,吕雉却借题发挥,直接赐死,这是刚除掉刘丹,又防着刘建啊……” 富平侯如果因此自尽,天子最怨恨的未必是太后,而是入宫哭诉的江都王。刘建作为江都王太子,想入继大统,天子头一个不会答应。太后此举看似草率,其实一石二鸟,既除掉了天子亲信,也堵死了刘建入嗣的可能。 程宗扬绕室走了几步, “成光的事,你怎么看?” “依属下之见,主公的担忧多半实有其事。” “我只是感觉,有理由吗?” “属下是反推。”秦桧道: “属下都能看出汉国的关键在于天子无后,以剑玉姬之智,岂会不及于此?” 是啊,程宗扬可以骂剑玉姬卑鄙下流,甚至可以说她是个yin妇、贱人,可从来不敢轻视她的智商。黑魔海在汉国暗中经营多年,对眼下的局面怎么会没有准备?不显山不露水,用御姬奴暗中布局,在众人全无察觉的情形下占尽先机,正是剑玉姬的惯用手法。可以想像,假如自己不是见到成光,又起了疑心,也许等刘建继位,自己还蒙在鼓里。 “这么说来,剑玉姬也在储君身上押宝,但她押的是江都王太子刘建?” “刘丹以外,刘建确实最有可能。” “如果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太后随手一击,却坏了剑玉姬的大计?” 程宗扬与秦桧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吕雉与剑玉姬对上,这两个女人谁胜谁负? “有意思。”程宗扬道: “让她们两个斗一场,咱们先在旁边看好戏吧。” ………………………………………………………………………………… 接到太后赐来的短剑,刘骜犹如天崩地裂,再顾不上游猎,连夜返回洛都,求见太后。 吕雉对刘骜虽然严厉,但很多事上还是顺着他的心思。当初天子一意立赵飞燕为后,太后虽然不悦,终究也没有多作阻拦。这一次吕雉却是毫不宽纵,天子捧着她赐下的短剑苦求不已,吕雉不仅没有收回成命,反而又接连赐下白绫和鸩酒。 富平侯这下可傻了眼。自尽他当然不肯,入宫请罪他又不敢——万一被太后下令杖杀,连天子都拦不住。 “所以他就求到公公头上了?” “富平侯终究是年轻,被太后一吓,就乱了分寸。”徐璜说着翘起唇角。显然是因为富平侯求到自己头上而得意——看他的笑容,恐怕还在中间大大捞了一笔。 “徐公公是什么主意?难道公公亲自出面去求太后?”话虽这样说,可程宗扬一点都不信。连天子求情都没用,太后凭什么给一个奴才面子? 徐璜倒是有自知之明, “当然不是。就是找个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 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胡夫人吗?” 徐璜一怔, “你知道胡情?” “只是听说过。跟太后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嘛。” 徐璜叹了口气, “要能找到她的门路倒也好了。” “那公公准备找谁?” 徐璜笑眯眯道: “颖阳侯为人宽厚,有仁者之心。” 徐璜竟然想到找吕不疑的门路? 程宗扬忽然有些同情起徐璜来。如果别的事,找吕不疑也许是一着妙棋,但他显然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事关立储,再深的交情也没有情面可讲,何况徐璜身为天子家奴,跟那些外戚交情能有多深呢? 说完闲话,徐璜提起正事, “那些欠条……” “公公放心!”程宗扬拍着胸脯道: “蔡常侍已经说了,欠各位的钱,月底全部还清!” 徐璜眉开眼笑, “若是还钱那便不急了——多拿几个利钱也是好的。” 程宗扬听罢当时就无语了。徐公公也算是自己人,可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