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书屋 - 高辣小说 - 兮·身在轻浮[穿越]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br>心碎一地。

十数年未曾放下,却是在心里愈发酝酿得醇香的情绪、换来的竟是一句在无情不过的拒绝,父亲隐忍多年的情却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秒崩溃,毁于无形。暮家人都有的决绝冷冽,让这一份十数年来深埋的情绪一旦崩溃,带来的影响难以估计,父亲指着那个躺在床上不住咳嗽的书生,质问她他究竟哪里及不上那书生,女子的几句言语犀利冷落、几番来往,父亲一怒之下……

竟jian污了那个他深爱了十数年的女子,杀了那个书生。

而更让人吃惊的事情紧接着而来:那个女子嫁做人妇多年,却居然、仍是个处子。

乱了。

这个世界彻底的乱了。

父亲看着那个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在自己身下紧紧闭着双眼、不愿言语的女子,还有那个虽未流出一滴鲜血、却早就停止了呼吸的书生;他叱诧江湖多年,竟第一次感到深深地无力彷徨,无所依循。自从那一天起,女子不止一次妄图寻死,而父亲也就一次又一次地制止她的行为,直到……她竟因那一次父亲的一时冲动怀上了他的孩子,十月艰辛怀胎,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发生变化,那女子倒也停止了寻死的念头,将全部心思都投注到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小生命之中,只是她依旧不言不语、每天每天地看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发呆,好不容易熬过艰辛的怀孕期,这才终得一女。

“……你的父亲为这个女孩起名叫做兮兮。”

母亲的脸上泪痕斑驳,这个故事到了尾端,竟已是哭得双目红肿。

“那……”暮兮风的喉咙发干,只觉得要说话也是难上加难,“那个女子……”

“吾儿,”母亲伸手轻轻抚上他鬓角,眼睛里噙满泪水无处可去,终于漫出眼眶、坠到衣襟上,斑斓一片,“你以为……这个故事的版本为何为娘知道得如此清楚?”

暮兮风摇头,下意识地不想要知道母亲嘴中的那个答案,甚至想躲开母亲的抚触。而母亲的力气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大,紧紧地捉住他的手,眼泪却是流得更加凶狠,声音颤抖得几不成语,“吾儿……这一切真相都是我安在你父亲身边的探子、还有那个女子亲口告诉我的。而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不愿瞒你一辈子,所以才将这一切真相告知于你,你要活得干净,一定要成为你父亲的骄傲!

而那个女子……她已经死了。你的父亲只知道她是抛下这个女儿离开了原来的住处,却只有我知道……

她在我面前是如何声嘶力竭地咒骂你父亲,又是如何不舍她骨,最后……”

母亲的眼睛之中流出的眼泪如同涩味浓郁的泉水,仿佛想要洗刷她慢手的血腥,“最后……我亲手扼死了她……看到她在我的手中一点一点失去力量、一点一点……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不!!!”暮兮风猛地抽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母亲的房间,不顾母亲在背后绝望地呼喊自己的名字,他用力地大口喘气,背后森森皆是冷汗,刚才他听到了什么?如同一个噩梦将他用力打压,自己从小敬重的父亲母亲,居然是这样的人?!!使计完成的婚姻、玷污他人的清白、带回家族的女儿、还有最后对于情敌的痛下杀手??

……这一切如同在体内焚烧的火焰,剧烈温度将他的童年,那些浸在阳光里被父母的爱包围的回忆全部付之一炬,原来自己的父母居然是这样的人,原来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瞳的女孩居然是父亲jian污了别的女子生下的女儿……

“……三哥?”

暮兮风疯了似地一个劲地奔跑,就连在路上碰到向自己打招呼的暮兮兮也丝毫不停顿,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在自己的意识里一夕之间猛地变得肮脏污秽,兮兮伸出的、透过她眼中的黑暗想要拉住他的手也被狠狠拂掉,他难以忍受地一直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顺着偏厅,跑进只属于自己的地下室。跑到那间雪白的房间之内。

“……主公?”

房间里被自己收养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询问自己,仿佛对于他的出现非常惊讶,暮兮风看着这个孩子还有他背后雪白一片的屋子,一色的白,没有肮脏的无瑕色彩,突然仰头大笑。

他一直笑、笑得眼泪都沁出眼角,笑得喘不过气,笑得身边的那个孩子的眼睛里倒映出几似疯狂的自己。这个地下室是他的世界,沿用着他制定下来的规则,或许只有在这里的时候,他才能忘记外面的纷纷扰扰,找回完全的自己来。

暮兮风不知自己究竟在地下室呆了多久,只是这一晚,他的梦里,那只羸弱的、羽翼渐熄的鸟儿,第一次允许他近得触到了它的身体。手下温热的质感,却不同他想象得那样拥有火焰一般的灼热。

“你是……兮兮的谁。”

“!!”

暮兮风听到从虚空之中传来的这句话的时候,惊得全身肌都绷紧,却又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是梦境啊,是他的梦境;又怎会有别的东西呢?

“你是……那个能够听到我声音的人吗?”

“……你是谁。”暮兮风看着手里那只奄奄一息的火鸟,似乎这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我?……我是火焰的化身,灼烧一切的神鸟。我是你、内心渴望已久的纯净……”

“那你说兮兮又究竟是……”

“你是能够听到我的人,她、是拥有我的人。”

“兮兮?……你说我meimei?”

“确切地说,我是被封印在她的身体里,而揭开封印的办法……”

……

……

“……主公?……主公?”

暮兮风猛地惊醒,看到面前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那孩子,孩子那玻璃珠子一般纯净的眼睛里,倒映着满脸惊讶的他。而这里还是地下室,他睡了不知多久。

而那个从小时候起,就开始不断重复出现的火鸟,并不是梦。

暮兮风发现自己浑身是汗,而被自己下意识抚住的手镯上,那一只鸟类纹样的玄铁石,却在诡异的、只有灯烛的房间里散发着奇异的光晕:橘色,温暖,就像是那只火焰鸟儿的羽毛……

在梦里,那鸟儿后来告诉他的事情,是真的么?

暮兮兮的身体里,留着这样一个上古的封印?封印的那端,是力量快要竭尽的火鸟。毁灭一切的炙热焰火,重生一切的纯净力量,而他,则是唯一能够揭开这个封印的人?

要去做么?

要去改变这个肮脏的世界么?

暮兮风呆呆地坐在床上,竟是一时失神,拿不定主意,他喃喃问道,“我睡了多久?”

“主公,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无论怎么叫都不醒来。”

哦,原来竟是已过了一天一夜。

待到西风从那地下室里出来,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却是被守在门口的管家下了一大跳,“你在这里做什么?”

“三公子!!”管家一介老者,竟是不知为何老泪纵横,上来便牢牢捉住他的手,“快去看看夫人吧!”

“……”暮兮风脑海里映出母亲的泪容,却又想到那些忘也忘不掉的肮脏秘密,皱了眉头,“昨天刚去看过,母亲不是好好的,你跟她说,我不想去看她。”

“来不及了,老朽怕是不能替公子转达了……”管家声音发颤,

“夫人他今早……自缢而亡了!!”



灵堂。

素白的莎层层裹裹,晚风轻抚下飘逸。这里安静得很,父亲的脸上一片死水般沉寂,无悲无喜;暮兮兮看不见这素白房间、只能闻到空气里nongnong的烛火燃烧,还有眼泪咸涩味道。

“爹爹?”兮兮扯扯身边的暮家掌门。

“兮兮乖……”父亲轻轻地拢住了兮兮小小的身躯,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你大娘离开了。”

“那大娘什么时候回来?”

“……”

父亲没有回答,兮兮乖巧地没有再问,只有暮兮风注意到了,父亲眼中那混合了不舍、恨意,连同多年夫妻情分的爱,终成复杂得难以言喻的情。他握牢了常年用药的手,上面的掌纹摩挲清浅,逐渐失却纹路……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以他母亲的死,为他做了那个决定。

暮兮风一人独坐在空荡荡的偏厅里,父亲带着兮兮出门游学,大哥二哥则是悬壶济世在外,不知到了何处,这里只剩下自己,来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既然母亲也认为唯有死,才能挥去以往的肮脏不堪,那么自己又何须犹豫?只是需要做些准备罢了,暮兮风的嘴角莫名地开始荡起一股奇异的笑,看似儒雅气质,却带了难以看穿的幽深漆黑。

——

“过了成年礼之后,便可以开始揭开封印的准备,

只是要解开这封印,就必须让兮兮的神崩溃才行……

只是……

你能下得了手么?”

“……怎么下不了手。”

暮兮风轻轻摩挲着右腕上那鸟纹的图样,喃喃自语。

偏厅的书架上摆满医术,这里的夜晚变得很凉很空,只有他一个人坐着,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那一双眼睛。明明满含笑意,却幽深似海,无人能够参透。

【番外】如果从头来过

“想起那个夜晚,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注定了缘分绵长纤细的影子,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羁绊,终于在绷紧了的旅途之后,泫然断裂。”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看着窗外夕阳下渐渐枯萎的花,红发的侧影在窗前独自孤立,静静地叹气:

“倘若在所有人之前遇到她,倘若从未婚娶,那么我和她之间,是否会不同呢?”

——是否会不同呢?

这是,不会有答案的假设啊。



她走了。

带着她的笑容和那一个幽深黑夜里无尽蔓延的欢喜滋味。在花火交错的流光下,她巧笑嫣然的侧脸,还有在契生的眉目之中,对她前所未有的依恋;但是这一切都比不过那一句她在他耳边的呢喃,她说“醒来,我的大猫。”

是的是的。

我是你的大猫。

契生在小美走后开始变得沉默,整天整天地一个人坐着发呆,而昴绯,则开始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搜寻。所有可能的商铺、所有小美曾经留意过的去处……但是没有用。她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踪迹。而在那个地域偏僻的牢房里看到的景象,惨死的丫鬟,被撕裂开来的侍卫,还有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的姣儿……这一切事实却叫他的内心更加不安,不详的预感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心灵。无数个夜晚昴绯一遍又一遍地询问:

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

小美?

兮兮……?

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书房桌子的角落,永远放着那两张已经开始渐渐泛黄了的信笺,一张上几行字、工工整整:

【舅舅说这个替你找回来了,以后不许再背着他哭。

还有,舅舅让我告诉你:

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佑佑。】

落款处一个丑丑的笑脸。

而另一张上则只有八个字。

【昴绯,忘记我。

我走了。】

他每天都会在这两张纸上花费些时间,总是在月光下独自一人看着它们发愣,无论属下多少次汇报而来的消息是“杳无音讯”,他都不曾放弃,昴绯知道自己一定能够找到这个女子,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可以找到。

然后那一天,一切谋开始运转实现。



王磊被关押在刑讯室内的时候,契生口的血窟窿还潺潺地往外留着鲜血,直到最好的大夫使尽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把他从死神的手边拯救回来。昴绯的心里已经不能单纯地用“怒气冲冲”来形容,他捏紧在身侧的手指骨节发白,就算看到已经被非人的惨烈刑讯整得体无完肤的王磊,在自己府中当值了不少时日的年轻人,究竟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的主子下了杀手?

“是谁?”

昴绯的声音冰冷,在自己身边一个接着一个不能被控制的意外事件,将他的心灼烧得紧,王磊几乎昏厥过去的意识在泼上脸的一桶水之后,又一次归于清醒,抬头看到面前火红色眼眸的昴绯,怒气将他包裹得几乎灼烧起来,王磊嘴边一个嘲讽的笑,仿佛在他面前站着的本不是足以掌控他生死的男人。

“啪”的一下,便是又一鞭子抽上王磊早已破败的身体,昴绯眯了眯眼,抛开心中郁结的脆弱和心伤,他仍旧是那个可以不惜一切保护自己心爱事物的男人,既然契生在王磊的手下已经受到了如此程度的伤害,那么即使终究是要死,他也必定要逼迫出他的背后主使,

“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仿佛被灌入了寒风瑟瑟,他的脸色冰寒刺骨,王磊看着这个红发红眸的男子,他一身华服上尚沾着契生的血迹,暗红色潮湿的一滩,他的两手背在身后。而刚才恰恰就是这一双手,握着锋利刀剑刺进自己的身体,剜出痛苦却不致命的伤口,然后再命人救治好自己……

他本就是想要延长自己的寿命,然后再折磨死自己罢了。

“……”

王磊晦暗的眼神一闪,然后淡淡地呢喃了句什么。

“说大声点!”手掌鞭子的行刑者瞥到昴绯冰一般坚硬冻结的脸孔,不耐地对王磊吼了声,随即凑近了他的脸孔。

“啊——!!!!!该死!!!!!”

“啪”的又是一鞭,皮肤被尖锐的倒刺撕开,火一般灼烧起来的痛感。

昴绯示意那个因为凑近王磊而突然被咬得耳朵鲜血淋漓的下人退开,仿佛一只盯着猎物的兽,缓缓地踱近了被吊起来的王磊。

“哼,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说么?!”王磊叼着嘴里的小片耳朵,狠狠吐到一边,沾满血雾的脸上扭曲的笑;昴绯看着他,不说话。

“老子就是卧底,老子就是要杀了那个小畜生!老子?——!!!”王磊示威到一半的时候,被昴绯紧紧扼住喉咙的手掐得几乎窒息,惊恐和无措随着喉咙上这个猛然而至的手渐渐淹没了他的意识,这才停下了嘴里的咒骂。昴绯的手用力得青筋都暴起,直到手中紧紧捏着的人已经脸色发紫,又忽然松开手,他酒红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紧王磊脸上分毫表情,幽幽地在他耳边道,

“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是卧底,或者要杀了谁,我只要你知道,我这里,不知有多少种方法可以让你死去……”

昴绯的声音仿佛没有灵魂,钻进王磊的耳朵的时候,他本以为不在乎死亡的心,居然渐渐地被恐惧所充满。

“我知道你不怕死……”昴绯轻轻地顺着王磊身上依旧流淌着血水的鞭痕触过去,突然狠狠地剜进他的伤口,只听王磊呼吸猛地一窒,随即囚室里,爆出了恐怖的惨叫——

“哇啊啊啊啊啊——!!!!”

……

“呼呼呼呼……呼呼……”

王磊低垂着头,全身力道都挂上了那条细细绳索,痛得说不出话来。

“那么你怕不怕……”昴绯此时已经凑到了王磊的耳边,声音轻轻,指端仍旧沾着恶心的血碎片,“怕不怕活下去……?

每天都生活在炼狱里,却死不了的日子……真是让人期待啊……”

“我说!我说!!!”

昴绯的脸色丝毫不变,后退一小步,用身后人递上来的丝巾擦拭肮脏的指端,温热的血被丝巾温柔地擦拭而去,指尖的触感柔软,让他突然想到了兮兮柔软的发丝。低着头,即使光从声音上来判断都能轻易地听出王磊声音里的恐惧,即使不怕死,在他兽一般冷强大的视线下,也只有崩退殆尽。昴绯听着王磊的话,心却想到了那不断从指间滑落、又被自己掬起的发丝的主人,心中忽然地柔软。

“主使我的人……主使我的人,就是兮兮小姐……”

昴绯擦拭手指的丝巾一顿。

“是暮兮兮,我的主人……为她效命,杀死你的侄子……你……!!”

“嘭”的重重一圈,直接打得王磊咬碎了几颗牙,半边脸迅速地肿起来,王磊几乎昏死过去,再也无法开口说一句话,昴绯眯了眯眼,对身后因为自己突然发出的一拳而感到无所适从的下人讲,“看好他,折磨他,留着他的命。”

“是。”

刚要再说什么,却听到刑讯室的外间一声轻微响动,手下一声惊呼“小爷!”昴绯回头,却只见擦过墙角的一片衣襟,“契生!”

他听到了。

契生听到王磊最终说出的话,背后主使是暮兮兮?怎么可能。

就算对方做得干净无比,就连王磊过去的痕迹或者亲人的存在都抹煞干净,但是那样在夕阳下陪伴着契生的兮兮,怎么可能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主使?昴绯握得拳头死紧,这一晚在书房里,他看着那张写有留言的信笺,一直呆坐整夜。

我该相信你么?

暮兮兮。



契生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许多,他甚至没有再去询问昴绯,那一天在刑讯室里听到的消息是真是假,无所谓是真、也无所谓是假,所有的温暖不过云烟,暮兮兮隐瞒自己的身份,作为孙小美给他们带来温暖之后就销声匿迹,这样暗和阳光的对比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背叛。

如果心上已然伤痕累累,又何需在意多添一道伤?

昴绯轻抿一口浓厚香醇的酒,甘冽的味道顺着喉咙而下,一路guntang了他的味觉和意识,台上舞伶翩然起舞,面纱下一双眉目不时地朝着这边望过来,昴绯虽然已是微醉,对着美人却是兴趣索然,全部心思都留在手中酒盏,和那个被漫天的花火照亮了的夜空下的笑颜。

“王弟可是很久没有欣赏过这样的歌舞了呢?”作为王的兄长笑着问。

“是,臣弟自当以国事为重。”作为守护者的宿命,他理应守住这一片家族打下的王国。

“呵呵、看来臣弟对这种水准的舞技果然没什么兴致,”王轻轻挥了挥手,大厅中的音乐顿时停止,昴绯不解地看了眼身边微笑着的王兄,他双手轻轻一拍,“啪”地响。

安静得异常的大厅里,忽然出现了的女子,火红舞衣妖娆身子,她的笑颜隐没在面纱之下,一起一伏的呼气仿佛撩动在人的心上,带着面纱一同舞蹈,她柔软的腰肢、她纤细的足踝,还有她总是带着微微笑意的、琥珀色眼眸。

昴绯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但是很快却又觉得一定是自己已经醉了,杯盏里的酒不停干涸又被身边侍女填满,一整个晚上喝下的酒仿佛都在这一刻显现出无穷迷醉的效果,他的视线略微地模糊、看着那个如同火焰一般在厅堂之中舞动的身影,灼烧着所有剩余的判断意识和理智,她的琥珀色眼睛……她嘴角飞扬,似要穿过面纱印到自己眼里心中的笑。她是……

“谁?”昴绯的声音沙哑,很明显的醉意。

“果然只有最好的舞伶才能引起王弟的兴趣呢,怎么样?下面人献上来的女人,据说是从邻国的市场上买来的奴隶呢……”

“王兄!”昴绯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当听到“邻国”;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破碎的地方流淌而出,混合了醇香的酒气,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判断了,他听到自己说“王兄,臣弟恳请王兄将这个女人赐予臣弟,臣弟定会……”

“说什么呢你,”王的脸上满不在乎的笑,“一个舞伶罢了,你既喜欢,自然是送给你的。”



“……”

昴绯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怎么可能是她呢?

面前的女子红纱覆面,若是她,绝不会用如此好奇纯粹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该知道,这样的眼神、是多么容易引爆自己身体里所有郁结许久的欲望和爱意还有恨。

你怎么可以离开?!在给我光芒之后又撒手离开,怎么可以在我脸伸手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的情况下,那样毫无音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整整一个半月,无论哪里都不见你的踪迹,哪里都……

明明心里如此汹涌奔腾的情绪,但当昴绯略带茧的手指抚触到女子细嫩得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的肌肤时,他出口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因为欲望、因为想念,也因为自己从不曾对她说过的那些情感。

“你会听么?”他苦笑,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醉的话,“会听我说完所有的心,给我一次挽留你的机会,然后再做决定么?”

“……会。”

在自己手中的女子微微一笑,好脾气地回答。

她的视线澄澈透明,她的笑容晶莹如同两人初见,豹子一般不羁的自己、还有柔弱却倔强,那样防备地瞪着自己的她。

这个夜晚从他入肠的酒开始发烫,guntang得灼烧了他所有的寂寞和伤感,他隔着红纱亲吻她的唇,朦胧而单薄的甜味,和着嘴里的酒香,几乎让他溺毙在所有心痛和心动的回忆里,再也不愿意醒来,他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兮兮……兮兮……如果这是梦,就不要在醒来了吧……”

“好啊,”琥珀色的眼睛笑意盈盈,“那就不要再醒来了吧。”

“哧”的一声,尖利兵刃划过皮肤的声响,昴绯感到喉头guntang灼热,比酒还要热烈地顺着他喉咙而下。面前的女子手里一柄利刃,面纱映衬着飞溅到她脸上的血,缓缓飘落。

“果然……”昴绯觉得冰凉又guntang,就像梦醒过来的时候,“果然你不是她。”

又是“哧”的一声。

女子的身首分离的时候,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甚至仍旧带着冰凉的笑。



仆人们慌张地冲进来给他包扎,契生的眼睛如同不知所措的小兽,但是昴绯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床上,他黑色的宽剑倒在床边,他的脸色倦怠朦胧,究竟是喜是悲、谁也看不清。



错过即是错过。

我本是从来也不相信这话的,我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缺少的只不过是一个解释——

“我只是要你一个解释。

我相信你没有在姣儿的事物里下药;你从不是那种人。

我相信你不曾派人刺伤契生;你断然不会伤害他,就算王磊死前一口咬定了是你,就算契生因此伤透了心,我也不曾怀疑过。

我也相信你未曾派人假扮成你来刺杀我……我之所以轻易被伤,只是看到你面容的一瞬间,幼稚得以为你真的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对我微笑,那种美好到胜过梦境的虚像,才让我一时松了警惕。

……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我要的也从来都不是那些解释,我要的解释,是你当初究竟……

为何不告而别。”

房间里回旋着我冰凉轻缓的声音,我用尽力气克制自己,才不会把怀里的兮兮揉碎到我体内,永不放手。

——

我和佑佑蹲在街边,在遍布的杂草丛中寻找那颗染血的耳钉。

我第一次在□的时候失去控制,忘情投入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我紧紧拽着她的手一点点松开,终究在两人之间刻下了的深痕。

我轻柔笼着怀中哭泣的她,整个宇宙仿佛安静得只有两个人。

我看着她和佑佑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中一点一点开始融化的痛和喜悦。

我曾经幽幽地说:“没想到……不过是个贱命的卑微女子……”

我浑身浴血,在黑甲中挥刀斩杀劫匪,每一刀都是致命。

我在窗上一跃,看着她小鹿一般惊讶又好奇的眼睛,

琥珀色。

但是远远不止如此。

绝不是几行文字就可以解释清楚的相识。

也绝不是无论几次错过都无法伤害到的天成,她蜷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轻轻扇动的睫毛仿佛拉扯我的心,就算用力到将指甲刻进皮肤里,也无法动弹半分的身体,只能看着她渐渐走远、

走到夜幕中,那个即使我用力呼喊,也无法随着花火再一次出现的地方去。



“想起那个夜晚,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注定了缘分绵长纤细的影子,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羁绊,终于在绷紧了的旅途之后,泫然断裂。”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看着窗外夕阳下渐渐枯萎的花,红发的侧影在窗前独自孤立,静静地叹气:

“倘若在所有人之前遇到她,倘若从未婚娶,那么我和她之间,是否会不同呢?”

——是否会不同呢?

这是,不会有答案的假设啊。

终究有些事情,错过、既是错过。

——全文终——

第二十二章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