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不愁没有当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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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安一口气开革了几百人,顺便又把所有皂隶役夫都给召集起来,这些人多是普通百姓出身,被逼着服劳役,白给官府干活。有些甚至是贱民,倡优皂隶,他们的身份甚至不如青楼的女子尊贵。 这些人多数是受尽了欺凌,日子过得很苦,而且世世代代,都没法改变命运。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混得不错的,借着官府的威势,去欺压百姓,贪得无厌,也正是这些恶徒,才让皂隶的名声非常恶劣,老百姓厌恶到了极点。 总体来说,王宁安开革了所有的书吏,还有三班差役,凡是有正式出身的,全都滚蛋了,只剩下这些临时人员。 “本官已经下令招募新的吏员,充实衙门。你们之中,不乏在衙门做事多年,很有经验的。这是一次机会,如果你们愿意走,大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滚蛋,三个月的禄米,一粒也不会差。如果愿意留下来,还愿意协助维持衙门运转,本钦差会上奏朝廷,大力嘉奖,废除你们的皂隶身份,从今往后,你们的子孙也可以参加科举,你们干得好,有了功劳,也会升官受赏……唯才是举,只问能力,不问出身。你们好好想清楚吧!” 王宁安交代完毕,也没管这些人,直接回到了钦差行辕。 他刚回来,大儒王方就赶来了。 原来苏洵把事情和王方一说,老头子乐得山羊胡子来回乱颤。 他去六艺学堂看过,最深印象的就是实践课。 六艺学生,能进入平县衙门,能去市舶司,能去榷场,接触的都是最实用的东西。别看苏轼、吕惠卿这些人蟾宫折桂,风光无限。其实在平县等地,很多人并不羡慕他们。 朝廷当官,如履薄冰,限制太多。 比如一些算学天分很好的学生,进入商学院,毕业之后,或是从事海外贸易,或是进入银行体系,早在几年前,就有六艺学生年薪一万贯的价码。 如今更了不得,许多六艺学子甚至拥有了股份,几十万贯身价并不稀奇。 …… 其实变法一类的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必须有社会基础。 王安石的变法失败就是和社会严重脱节。 而这一次则不同,以平县的工商业为代表,一大群新兴的工商集团,他们迫切需要改革土地,废除民间高利贷,让佃农变成自由劳动力……这一股强大的呼声,才是王宁安愿意和王安石联手,推动青苗法的根源! 如果没有基础,就随便变法,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方目睹了六艺学生的辉煌,他当然有心效仿,奈何他没有王宁安的本事,眉州也没有平县的条件。老爷子提起来,都非常遗憾。 可是说起来老天都在帮着他,益州衙门的人竟然集体闹事,让王宁安都给开革了,一下子空出了几百个好位置! 你说王方能不激动吗! 简直就是心想事成,天助我也! 来的路上,王方算计过了,他的中岩书院有300多学生,嘉佑二年,通过会试有388人,殿试通过389人,多加了一个王韶。 分到川陕四路,也不过二三十人,中岩书院由于是最早的官学,捷足先登,分到了12个名额。 在蜀中名气颇大,成为人人羡慕的顶级书院。 可即便如此,四年一科,每科十几个人,相比起庞大的入学生员,还是杯水车薪,是名副其实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起后世的高考残酷无数倍…… 也正是因为如此,各地书院才不愿意浪费精力,去开一些没用的课程,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考试用得到的十三经才是必读之物,其余都垃圾。 王方也是有心无力,谁想到,一个天大的馅饼落下来,老夫子能不高兴吗! “王相公,不知道有什么标准没有,老夫也好立刻回去告诉学生们。” “标准吗?家室清白,不要江卿世家,也不要顶级的豪门大户,学问扎实,人品好,肯吃苦,肯学习,也就差不多了……那些顶尖儿的学子,能考进士的,我不和老先生抢,其他的觉得前途无望的,还有多年考试都落榜的,到衙门里干活,也算是体面工作,老先生以为呢?” “王相公说的在理,老夫这就去!” 王方绝对是个好老师,那么大年纪,为了学生的前途,一刻不留,直接骑着马,跑了一天多,从益州赶到了青神。 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王方不顾疲劳,直接敲响了书院的大钟,把学生们都叫了起来。 大家还迷迷糊糊呢,王方让老伴打了一盆清水,洗了洗脸,精神一震。 “老夫去找了钦差大人,想要讨一个说法。钦差大人果然是不同凡响,极力稳住交子币值,都是为了咱们巴蜀的乡亲。衙门里有人和钦差作对,怂恿差役书吏辞职不干,钦差大人就下令,要重新招收书吏。” 王方挺直了腰板,笑呵呵道:“老夫觉得这是个机会,你们当中,不乏才俊,可是科举艰难,大多数人还是无福蟾宫折桂。为了科举,熬白了头,熬干了心血,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比比皆是,老夫不愿大家重蹈覆辙……而且这次去衙门当差,也不耽误科举,如果觉得还想考试,大可以先干几年,多学一点本事,了解一些实务,这样你们去考科举,也能方便许多。” “醉翁欧阳修,通儒王安石,两位大人携手,废除太学体,陛下更是倡导以才用人。光知道背书,光懂得做文章,不会办事的腐儒,朝廷是不要的。” 王方给大家讲了许多,学生之中,也有人动了心思,可是却不敢贸然答应。王方笑呵呵让他们去考虑,赶快拿主意,不要错过了绝好机会。 说完了这些,王方实在是支持不住了,连日奔波,加上年老体衰,王方勉强回到了卧房,老伴给他煮了一碗面条,王方只吃了一半,倒头就睡了。 老先生觉得这么好的事情,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王方哪里知道,学生那边已经闹翻天了! 有一个年轻的学子,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很不错,只是有些高鼻薄嘴,显得有些阴翳,他正对着学生们大呼小叫。 “山长根本是糊涂了,姓王的胡来,贬斥了那么多蜀人,让咱们去给他当官,那不是助纣为虐吗?” 这小子把腿抬起,踩着椅子,怒道:“告诉你们,谁敢去报名,我程之勋就跟他没完!” 嚯,是程家的人! 难怪这么霸气呢! 大家迟疑一阵子,突然有人开口道:“姓程的,你们家那么有钱,过得神仙日子,自然不知道我们的艰难,能当官干什么不去?难道你们觉得都能考得上进士吗?” 有人挑头,其他人也跟着频频点头,没错,考上进士毕竟是凤毛麟角,有好多人已经在中岩书院读了四五年,花费不少,从前年开始,先是去益州府参加取解试,接着去京城参加会试,来回奔波,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结果又名落孙山,继续读下去,还要等四年的光景,倒不如先去衙门做事,如果侥幸得到王宁安的赏识,能进入六艺学堂,不是考中的机会更大吗? 这帮学生也不傻,谁都有个算盘。 见压不住场面,程之勋狠狠啐了一口,“我可提醒你们,王宁安这次是来抢交子务的,是和所有川人为敌,别看他气势汹汹,给他当帮凶,早晚会被清算的!我告诉你们,王宁安待不常,他滚蛋了,你们能有好下场吗?”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道:“什么和川人为敌,我看根本是和你们为敌,别把大家伙都捎带上。” 程之勋老脸一红,气急败坏,寻声看过去,也是个年轻人,有些黑瘦,头上还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帽子,十分有趣。 “是你!陈季常!” “没错,就是我!” 这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名叫陈慥,字季常,在家排老四,他们家比不得程之勋来的显赫,但是在十几年前,他爹陈希亮考中进士,而且和他爹一起中进士的还有两个侄子,也就是陈慥的两个堂哥。 陈家三人登科,传为美谈,论起蜀中,也只有三苏的名气能压得过陈家。相比之下,程之勋还真没法和人家陈慥比。 “程公子,大家伙都是同窗,可不是你的手下,谁不想博一个前程,你这么拦着,算什么?” 程之勋哼了一声,“我是不想让他们跳火坑!” “是不是火坑,要跳过才知道!” “哼,你们作死,可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程之勋啐了一口,气哼哼离开。 学生们互相看了看,有些人打定了主意,毅然动身,有些人还要回家询问,整个中岩书院,都动了起来。 陈慥闷坐了一阵,收拾行囊,竟然也直奔益州而去,他刚下山,后面就有人追来。 “季常兄,等等我。” 陈慥一回头,来的人正是同窗吕陶,两个人平时交情不多,却没有想到,他也要去益州。 “元钧兄,你的学识那么好,怎么不留下来考进士?” 吕陶不好意思挠头,“季常兄,小弟家中贫穷,全仗着老父一人辛苦经营,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老人家受苦。再说了,王相公不也是没有考进士吗!只要有本事,就不愁没有出路!”吕陶显得信心十足。青史尽成灰的大宋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