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醉月
张日山最终也没有告诉姜之离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说等她打开盒子自会知晓。 姜之离唯一知道的，只有张启山去向不明，生死不知。 经过这一遭的折腾，姜之离回到解家别院的时候残阳已经抹掉了最后一丝尾巴，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解雨臣正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他脚边堆着不少空掉的酒瓶。 “小花，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姜之离惊异道。 以解雨臣的性子，他根本不可能会有放纵自己醉掉的时候。 解雨臣脸上泛着淡淡的粉，不过他的目光依旧清明，“回来了。” 姜之离走近，见他似乎真的没有醉，这才在一旁坐下，拿出了那个红木盒子，说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张日山。” “张日山？”解雨臣皱眉，他怎么会找上姜之离？ 很快他有了一些猜测，问道：“是和二爷爷有关吗？” 毕竟在他知道的信息里，和姜之离有关系的那一辈九门中人就只有一个二月红。 “你不知道吗？”姜之离没想到解雨臣会提到二月红。 姜之离的存在在七十年前的长沙城并不是秘密，只是她不知道，或许是出于对她的保护，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在她失踪之后，张启山曾对她的名字下过禁令。 所有人的缄口不言也就导致了如今九门中知道姜之离和张启山那段过去的人为数寥寥。 “虽然我们解家和他们张家同属九门，但是并不熟络。”解雨臣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和二爷无关，”姜之离摩挲着盒子，“他找我说的是张启山的事情。” 解雨臣的目光落在了红木盒子上，“姜jiejie，看来你瞒了我很多事啊。” 姜之离抿唇，她的确瞒了很多事情，然而解雨臣口中的事情明显意有所指。 “你明明知道佛爷的事情，为什么要骗我说不知道呢？你明知我多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姜之离叹气道：“我没有骗你，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一无所知。” 她抬头望了望黑得没有一点光的天，“我再次回到长沙之后，就一直待在红府，他们九门的事情我再也没参与过。” “可是你本就知道很多事情，”解雨臣拿起盒子，“就像你知道这玲珑暗锁出自我解家。” 姜之离定定地看着他，“小花，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答案，如果根本就没有答案呢？” 张日山不可能不知道解家有打开盒子的办法，他对于张启山的事情那么耿耿于怀，却这么多年都没有把它打开，如果说全部原因都是出于对张启山的忠诚，姜之离是不信的。 吴邪追寻的秘密囿于吴家和解家，而解雨臣早就知道事情和九门往事密不可分。 他当家之后深刻地理解了一个道理——身为九门中人，从来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就算没有答案，我也必须给我、给解家一个交代。”解雨臣略显痛苦地撑着头，“姜jiejie，我不能停下来，我也没办法停下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算这样，你也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可是……”姜之离犹疑，并非她不想告诉，而是她真的知道的东西不多。 “我想知道我爷爷的事情，他把我送到二爷爷那里之前的事情。” 姜之离沉默片刻，缓缓说起了那段往事。 解九爷把自家孙子送到二月红那里，自然是得给主人打招呼的。 一开始二月红并没有答应这件事情，解九爷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次，才终于说服了他。 事情是在那天清早敲定的，二月红一直没让姜之离在解九爷面前露面，姜之离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实属意外。 “难怪你能下这么一盘好棋，原来是把自己也算了进去。”二月红苦笑着摇头。 许是多年cao心，解九看上去甚至比二月红还要老上许多，他的语气倒是云淡风轻：“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老一辈走了这些路，以后他们小辈就不需要再走了，只是可惜，九门，怕是真的要散了。” 二月红反驳道：“早在三十年前，九门就散了。” 解九笑了，“你呀，比谁都清楚，又比谁都嘴硬，也亏得你嘴硬……没有人想活在别人的控制中，可是现在的九门，除了你，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所以我只能求助于你。” 他继续说道：“我这个局已经布了十几年，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谁知竟然出现了变数，一个完全在我掌控之外的变数。” “我不知道它的目的，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可就是这么一股莫名的力量，居然有能力撼动我的整个布局。我只能不停地追、不停地完善，直到这次西沙考古……” 解九压低声音：“我有了一个猜测——青乌子。” “青乌子？怎么会和他有关系？” “当年我虽然没有亲自下过矿山那座古墓，但是我对它的了解并不少，你是亲身体会过的，那种完全无法用世间常理来解释的力量。” 二月红掩唇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是说，那股力量完全无法对抗吗？” 解九皱紧了眉，“至少我短时间内没办法……只是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是铁杵成针还是功亏一篑，都是我的命数。” 解九离开后，二月红笑着说了一句：“小离，很快咱们家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其实二爷一直都知道我在树上，只是九爷没发现我，他也就没提。”姜之离回忆起过去，眸光分外柔和，“想来应该是认为左右我都是个局外人吧。” 在姜之离讲述的时候，解雨臣全程没有插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小花……”姜之离终于忍不住拿走了他的酒杯。 解雨臣抬起头，姜之离这才看到他的眼眶似乎泛着红，他眸光中蒙着一层阴霾，“都没有退路了……” 姜之离站起身走到他身旁，风吹散了云层，银色的月光洒落下来，照亮了解雨臣半张脸。 “回去休息吧。”她轻声说道。 解雨臣握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想让我把这盒子打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像很多年前那样摸了摸解雨臣的头，“他的话不可尽信，也许这个盒子的确是张启山留下来的，又或许，里面只是一些张日山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说过，把我带到人世间的人，是张启山。” “曾经，我以为我追寻的是一阵风，我不停地追着风跑，可是风停下来之后，我才知道我追的是云后的月。” “终有一天，云会散去，我也会看到月亮。” 她的指尖落到了解雨臣的眉眼之上，“也许是虚假的月亮。” 解雨臣问道：“那你还要找真实的月亮吗？” 姜之离笑了，“不重要，月亮的真假并不重要，月光照亮的真实才是重要的。” “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道理，”她看着解雨臣，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她以为她不会记起的事情，其实是刻意的遗忘，张启山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遥远，她不去想，其实是因为不敢去想。 她早已不是那个秉持着最单纯的是非观念的姜之离了。 解雨臣看着她，她分明还是笑着的，可他却看到了哀伤，深沉的，渲染成一滩墨，他不喜欢她这样的笑。 酒精麻痹了理智、放大了欲望，解雨臣逐渐意识到，他对“jiejie”对感情好像变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