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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陷泥潭

    

俱陷泥潭



    事如春梦了无痕。

    天方破晓,鸡鸣狗吠之声,有一声没一声地响着。苏海若醒来,衣衫齐整,刘丽娟已挪到离她很远的墙角。不远处的牛打着响鼻,反刍昨日的草料。只有身下仍然濡湿的稻草见证了昨夜的性事。

    牛栏门打开,护卫队长李莲挺直腰杆,踏着军布鞋走进。她眯着眼抽一口旱烟,又把烟锅在鞋底嗑磕,将里头的烟渣磕掉,然后把烟杆插进腰带里别着。

    她身后走进来一个老头,面色气涨得紫红,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站定在睡眼惺忪的苏海若面前,对着她脑门打一个响当当的榧子,直弹得她额上起了红印。苏海若“嘶”地痛呼出声。

    “看来还没傻,还晓得疼。”

    “方伯,你咋来了?”苏海若愣怔,这么快就惊动县知青办了?

    方明是县知青办的主任,两年前交接档案时认识的苏海若,两人相谈颇为投机。后又知她是“红五类”,父亲当年扛过枪斗过鬼子,还参加过解放战争;母亲也当过战地护士,负过伤受过勋。她出身好,那是根也红苗也正。不仅学问扎实,做事也不毛楞。方明觉得这丫头前途无量,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

    老头没好气地说:“外头都传你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要把你放到田间地头大批特批,拉到县里当反革命的典型。我不连夜赶过来开会周旋,你焉有命在?”

    他说罢瞥一眼角落里的Omega,拿一只枯瘦的手指着刘丽娟,干硬的声线也颤抖:“你和老头子说句实话,你真干了那档子烂事?”

    苏海若见李莲还在后头抽闲烟,垂着头没回话。

    刘丽娟替她说:“老伯,她没偷公粮也没贩私粮。是大队长栽赃陷害。”

    这寡妇说没偷粮没卖粮,倒是默认了搞破鞋的事。这下方明更是吹胡子瞪眼,愈发觉得都是Omega腐化了他的好闺女:“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琢磨嘛?你以为这寡妇跑得脱?陪斗也是斗!”

    这下苏海若更是沉默了,她想了一夜没想到出路。被方明这么一点,心里更堵得慌。

    刘丽娟笑着安慰她:“没事,我不怕。只要有你,做嘛事心里都舒坦。”苏海若扭过头去望着她,眼睛红了个透。老天咋唯是教她命这么苦。

    这头两人还在你侬我侬,那头的方明急得背着手在牛圈来回踱步:“我说你,瘦田还有粪调理,单是傻人无药医!你就没想过,政审有了楞大个污点,怎么回城?怎么读大学?怎么分工作?怎么入伍?哪条路不是被堵死了?”

    这下刘丽娟也不回话了,她觉得愧疚得紧。自己污糟也就罢了,还拖她进这泥潭。嘴里直泛苦,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苏海若怕这话往刘丽娟心里去,忙说:“大不了不回城了,我乐意待这儿踩一辈子黄土,背一辈子日头。挣多少工分吃多少粮,当农民也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不寒碜。”

    方明气得够呛,指着她你你你,你了半天。又质问她:“那你娘呢?她腿脚也不利索了,你忍心让她后半辈子在北城孤着过?”

    这下三人皆是不说话,只李莲眯缝着眼把烟袋抽得咝咝响。

    这时外头有社员给牛添着草料,牛的尾巴就甩将起来,仰脖子“哞哞哞”地叫唤。那饲养员见苏海若木桩一样立在里头,临走还装作不经意地往牛栏里吐了口痰,嘀咕着:“这年头,人还比不得畜生。”

    李莲望了望日头,提醒方明时间不多了。

    方明伸手又给她喂个榧子,气哄哄道:“绑绑绑,押到戏台上好好给我骂骂。看往后她逞什么能耐。”

    李莲就从腰上抽出麻绳,作势要把她绑起来。方明想了想又去拍李莲的肩,“别绑太紧。”

    李莲还算温和,一路上没推搡也没揪斗二人。通讯员大清早就用村里铁喇叭公鸭一样叫唤:“五酉村的村民,无论在做嘛,放下手头的事,现尽去村文化戏台观会。重复,五酉村民……”

    村民听了广播里她俩的“事迹”,一个个摆出嫉恶如仇的架势。在路上,Omega舍不得扔鸡蛋扔菜叶,只用尖刺一般的眼神目瞪她们,嘴里不停歇地分享两人越传越邪乎的腌臜事。

    小孩们不明白发生了啥,随着人群跑跳,一边捡起石头和牛粪朝着她们扔去,一边对她们尖声吼:“打倒地富反坏右,斗倒走资派和臭老九!”但若你要问这是啥意思,他们也只笑嘻嘻地摇头说,旁人都这样说,那这样说就有趣,就是对的。

    人实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大概做嘛都觉得有无穷的乐趣,特别是找人麻烦。若能戴上正义的高帽,那阵势越是热闹越是混沌,他就越是自满越是自傲。

    苏海若被押走在前面,刘丽娟就看着她衣裳裤子逐渐密密麻麻长满粪土和泥点,头发也被扯得凌乱散落。但她迎着朝阳挺直了腰杆,好像永远不畏惧那当空的太阳会晃人眼,灼人皮。

    忽然,人群里窜出个身材高大的alpha,像彪狗扑食一样把刘丽娟压在身下。一边激动地喊着:“不要脸的臭婊子,就喜欢袒奶子给人看。”一边去扒拉她胸襟的衣料。刘丽娟死死地摁住衣服,又使了狠劲儿去咬她的手。

    只听她“啊”地惨叫一声,手上就多了圈血印子。

    本是想借这机会揩油,谁知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Alpha气得把刘丽娟的头奋力按在地里。田埂还有湿漉漉的水汽,她像强迫牲口喝水一样要刘丽娟吃一嘴的臭泥。不知谁出了一只脚趁乱踹刘丽娟,她的鼻梁猛地磕在地里,顿时就渗出guntang的红液。

    苏海若扭过头,看到刘丽娟跪在地上面目斑驳,胸前衣衫被扯得满是褶皱。那一瞬间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轰隆一声随着刘丽娟跌落到纷扬的尘土里。她轰的一下被点燃了,整个人就发了疯,挣开李莲就用身子去猛撞那alpha,吼道:

    “我不在乎什么名声什么斗狠。但是要有人敢再他妈动她一下,用脚踹的就打断骨头,用手犯的贱,就挑断手筋。我保管把你五脏六腑都挖出来,把面皮子也剥下来,一针一针缝在你的臭腚上。我说到做到,只要我还睁着眼,还喘口气。谁还欺负她的,夜里就别想再闭眼睡觉!”

    浮躁的人群安静下来,海棠的信息素一时间强势地弥漫,侵入在场每个人的鼻息。

    刘丽娟从没听过她说这么粗俗的话,见她两手绑着背在身后,像老母鸡一样护着自己。觉得好笑,便兀自顶着血红的脸咯咯地笑。

    李莲最先反应过来,带着手下几人维持着现场秩序。又告诫众人不可再放肆,人们这才规矩下来。

    终于走到场地,沈芸华大喝一声:“把反派分子押上来!”两人就被持棍子押解推上台,并排双手抱头蹲着,活像两个泥猴子。

    沈芸华示意喧闹的村民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话说得冠冕堂皇:“今天,我们五酉大队在这里召开社员大会,揭发、批斗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现行反革命分子苏海若。还有谁没和她划清界限?!“

    众人面面相觑,俱摇头。

    “破坏集体经济就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有你们这样的败类我们就无法建成社会主义的高楼大厦!“沈芸华照她们的腿弯狠踹一脚,两人便咕嗵跪下。这让台下的方明紧皱起了眉。

    苏海若虽被强迫跪倒,仍腰杆挺直,昂首挺胸。旁边人便喝道:“还不老老实实低头认罪!“说罢棍子就往她脊梁上猛砸。待她痛得弯腰,又被抓着双臂拎起来,喝令她跪好。

    请完了罪,便有人声音高亢,咄咄逼人地宣读通判稿,列数她的“罪状“。   有平时看不惯苏海若的知青带头喊口号:“苏某不投降,就叫她灭亡”。就有零星的几个也跟着振臂高呼。

    更多的村民是感念苏海若平日里的好,也畏惧她方才的疯。只跟着举拳头比口型,独独不出声。

    方明这时候站出来,端着副架子,声如洪钟:“最近上头已经发布了《重要通告》,教员他老人家明确强调过‘要文斗不要武斗’,我看一些干部还没把中央的话放在心上,搞什么地方威权主义?!“

    一听说是中央的话,会场立马安静下来,人人都斜着脑袋聆听。

    “教员他老人家还说:‘解决人民内部矛盾,不能用咒骂,也不能用拳头,更不能用刀枪,只能用讨论的方法,说理的方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要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要善于同他们谈心,相信他们会自己教育自己,自己解放自己,欢迎他们回到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一边来。对受蒙蔽的同志不应该歧视,不能侮辱,不能打击报复,不要动不动就把人家说成是逆流、反扑、老保翻天‘”

    “她们都是我们的同胞,你们就用棍棒和石头招呼自己的同胞?更何况也没人看到苏同志和刘同志真的犯了错误。没有证据的事,能拿来瞎说吗?”

    革委会的人坐在台上,听了方明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底下的村民听了他的话,暗自去观察上面人的脸色,也改了口风。开始这个说说苏海若关爱集体,乐于助人;那个夸夸她去年发洪水冒雨去抢救地里育的秧苗;还有同住的知青也夸说她父母都为祖国做了贡献,她平时也是马列学习的积极分子,到了夜里也笔耕不辍。

    沈芸华其实也没想把她往死弄,只想让她们做个替罪的羊羔,见状顺着台阶也就下了:“群众要求免去你二人的皮rou之苦,我们尊重群众意见。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查出来前大队的损失也得你们垫着。”

    刘丽娟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

    谁知沈芸华突然看向苏海若,“正好这几天大队招不齐人去斧山挖煤,Omega就算了。你到那儿做满了工,工钱上交到队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刘丽娟听了拼命朝苏海若摇头,方明也朝她使眼色。那矿洞不是人钻的地方,调查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苏海若却掠过二人的视线,木着一张脸,有股子不服气的意思,她咬着牙说:“好,我去。”

    如此,这场闹剧直到日上三竿才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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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笔力不够,希望这次不会突兀。

    虽然为了写瑟瑟有好多bug,全世界为了让她们doi献出了这个无人看管的牛棚。

    这五酉村五酉村,顾名思义是子虚乌有之村庄。我瞎说胡诌,万没有煽动的意味。也不含有任何批判的意图。

    我是觉着任何事物在发展阶段都有乱象,承认它,拨正它,就能行远。这样的出发点,应该不会被举报吧。